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robin102】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国王与龙 作者:边想/下弦月水仙 【文案】 第一人称 病娇人类美攻X嘴硬心软龙受 黑龙养大了一条白眼狼,结果被阴了,差点气死 不长,中短篇 不虐,HE 无节操,慎入 +++++++++++++++++++++++++++++++++++++++++++++++++++++++++++ 1.被囚禁的龙   是人类实在太狡猾,还是我太蠢?   作为一条黑龙却被人类一而再再而三的囚禁,我不禁深深的反思起来,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主人,这不是您的错,一切都是因为人类太过可恶。他们从来不履行自己的承诺给予我们相应的报酬,贪婪、卑劣、不守信用,我的很多地精兄弟都吃过他们的亏!”   我看了眼自己那矮小的像颗圆土豆一般的地精仆人,更加悲伤了。我竟然已经沦落到和以“头脑简单、好骗”闻名的地精一样的地步了吗?   “闭嘴吧小豆豆,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   地精扁了扁嘴,有些委屈:“好吧,我的主人。”说着钻进了地里。   打发走了聒噪的地精,我一个人又陷入了没有结果的自我检讨中。   圣龙之域?的第一代国王囚禁了我,将我锁在不见天日的地底溶洞中,一关就是三百年。三百年间我的族人都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消失在了这片大陆上,没有留一条口信。不过我并不在意,因为龙是独居动物,我一条龙也能活的很好。   而就在十年前,我被圣王蒂埃里的子孙之一从地底溶洞放了出来。对方当然不会无条件给我自由,而那个人的唯一要求就是让我助他夺得王位,之后会分五分之一的国土给我让我安静地在那边自由生活。   我从不不奢求那五分之一的土地,如果我想,极地冰川也能成为我的巢穴,我只是渴望自由。   本来以为出了地底溶洞自由指日可待,但我还是错估了人类的无耻程度。   塞西尔?冯?蒂埃里,又一个蒂埃里,又一个小混蛋。   我将自己隐没在黑暗里,望着窗外的圆月。   帮助第一个蒂埃里建立圣龙之域,对方回报我的是三百年的绝望囚禁,本以为这个“蒂埃里”会信守承诺放我自由,却原来不过是为了夺得王权的又一场谎言。   这次又是多少年呢?   我大概是想的太专注了,连身后靠近了一个人都没发现,等回过神的时候,西塞尔那带着微寒的气息已经将我包围。对方仍像小时候那样环抱着我的腰,好像在乞求我的怜爱,可此时的我只觉得讽刺。   我们已经撕破脸皮到这个地步,这又是做给谁看?   “蒂埃里,今天可是你的加冕典礼,不用招呼客人吗?”   “沙弗莱诺,别这样……”对方似乎被我冷漠的语气刺伤,更加收紧了手臂。   我可以感受到后背贴着他的那颗心脏的跳动频率,砰砰、砰砰,比我的快得多。   我有时候真不想和他们人类一般见识,因为你瞧,他们的生命是这样的短暂而脆弱,我只要一弹指就能将他们弹死。可他们又是那样的可恶,总是仗着我的宠爱无法无天,让我又爱又恨。   “终于得偿所愿了,你不开心吗?”我拉开西塞尔的手臂,回过身直面着他。   这个人类长得实在是太快了,比龙族的小宝宝长得还要快。谁能想到十年前那个被人追杀,可怜兮兮地误闯进封印之地的小家伙能长成现今这幅高贵、优雅的样子?那时候看到我的原形,他可是吓得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啊。   “笑一个?”我抚摸着对方的脸,在对方被誉为“神作”的完美脸庞上留下一道寒冷的触感——龙的体温总是比人类低得多。   西塞尔好像被我的手指冻伤了一样瑟缩了下,但在看到我眼神的瞬间又不再挣扎。   我从他冰蓝色的眼瞳中看到了自己的表情,那可真冷啊,比银龙和白龙还要冷漠,怪不得他会害怕。   可是明知道我会生气又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呢?人类真是奇怪的生物。   “沙弗莱诺,别这样对我,我知道你恨我,但圣龙之域需要你,我也需要你。”   瞧他说得多可怜,好像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我不恨你。”   我看到对方眼里升起的微光,心底有丝痛快地说道:“你对我来说太渺小了,你会恨一只蚂蚁吗?”   西塞尔瞪大眼看着我,好像我说了多可怕的话。   “你不过是另一个蒂埃里,你做了和你祖先一样的事,我对你没有别的任何感情,无论是憎恨还是厌恶都已经随着时光消散。我现在根本不在乎你们!”   西塞尔的表情随着我的话渐渐变得扭曲,被无数少女称颂为犹如光明神般圣洁的五官阴郁一片。   “不在乎了?你真的这么想吗?”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到让现在的我感到有些疼痛。   我直视着他的双眼:“是的。”   他缓缓松开我的手,眼里有着痛恨:“你永远也别想离开圣龙之域,自由终将远离你,你会为我守护这个国家直到我的血脉在此方世界断绝!”   他带着怒气和对我的诅咒离开,将我锁在了王宫的最深处,只有他能进入的“禁地”。   我不知道现在和在地下到底哪个更加糟糕,毕竟在地下的时候我尚能维持龙形,可是现在因为塞西尔的“赶尽杀绝”,我只能勉强保持人形,别的魔法一个也使不出,更不要说必须每个月定时服用西塞尔的血液才能不使自己太过虚弱。现在的我完全就是个禁脔,说得难听点,还有点像是家养的看门狗。   小豆豆会不时来看我,但是地精魔力微薄,智力也堪忧,我除了让他打听一些小道消息,也不指望他能有别的建树。   就这样过了几年,在我看来只是很短的时间,但西塞尔却从少年变成了青年模样。   “我要结婚了。”   某一天,我听到身后的声音,转过头,发现西塞尔安静地站在我身后,面无表情。   “抱歉?”我假装没听清楚。   于是他又说了遍:“我要和白晶森林的克里斯汀公主结婚了。”   他的表情一点不像找到意中人那样兴致盎然,那更加像是……要去完成一场不情愿的交易。   我知道西塞尔出生并不高贵,他的母亲不过是王宫里的一名舞姬,生下他不久后就“离奇”地掉进湖里淹死了。所以就算他现在成了国王,有很多事也不能自己做主。   “恭喜。”   他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但我想那应该不是高兴。   “就这样吗?你就只有这个要和我说?”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恐怕是的。”   “恐怕是的?”他弧度优美的唇挑起一抹讽笑,重复着我的话。“你对我已经毫不关心了是吗?”   对他的这个问题,我选择闭口不答。   见我沉默不语,他一下子变得非常暴躁,仿佛我的举动彻底冒犯了他般,将房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精光。我不知道这些年他都经历了什么,但是脾气变得更差了是一目了然的。   砸完了东西,他喘着粗气站在房间中央,发红的眼角彰显着他的怒火:“是我把你从地底放了出来,我是你的主人,你的一切、包括自由都该由我主宰!你不能恨我!”   人类真是自大又无耻,我觉得继续这样下去我要和他打起来了。   “把你的血留下,我不想和你吵架。”西塞尔已经很久没给我他的血了,没有那玩样儿我连张嘴说话都觉得累。   他像是突然发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歪了下头:“只有这种时候你才会和我多说几句话。”   我继续盯着他,没有表情,也没有反驳。   西塞尔的眼神逐渐变得冰冷而麻木,他像是耗光了所有的力气,闭了闭眼,缓缓向我伸出手:“过来,自己取。”   随着西塞尔的长大,我已经越来越无法靠近他的心了,曾经我以为我们亲密无间,可是他却再次将我囚禁。难道人类都是这样的生物吗?需要你的时候就像朝阳般温暖,不需要你的时候待你又如寒冬般残酷。   我走过去,稳稳扶住他的手,然后单膝跪下,将双唇贴上他的手腕内侧。   我可以听到獠牙刺入他体内的声音,他的手部肌肉绷得紧紧的,身体也非常僵硬,我想他是在忍耐我带给他的疼痛。   无声无息地取走血液对我来说轻而易举,可我偏不。我要用我的獠牙刺穿他的手腕,嚼碎他的骨骼,咬断他的血脉,让他痛苦不堪!为他曾经带给我的伤害,为我如今所遭受的一切。   在喝了几口他的血后,感觉体内的魔力又逐渐充盈,我缓缓松开了他的手腕,然后对着他的手腕施了一个治愈魔法,几乎一眨眼,他鲜血淋漓的手腕就恢复了原样。   他立即抽回手:“我会去边界亲自迎接克里斯汀公主,接下去的几个月可能不会过来,如果有什么事,你可以吩咐莱斯特。”   莱斯特是他的贴身侍从,一个脸上长雀斑的少年,或者是青年?人类长得很快,我不太能分辨他们的各个年龄段。   “几个月?恐怕等你回来我都要魔力枯竭而死了吧。”没有他的血,我只是个稍微比普通人类强壮一点的生物。   他整理了下袖口和衣领:“在我走前会把血瓶留给莱斯特,他会在适当的时候交给你。”说完他转身离开,猩红的长袍划过地面,衬得他失血的皮肤越发苍白,有一瞬间我产生错觉,那长袍仿佛侵染了他的鲜血,才会那样艳丽夺目。   2.苍色之焱   和西塞尔的相遇,大概要从十几年前说起。那时候我仍被关在地底溶洞中,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少部分时间听取小豆豆从地面带回来的消息。   那日我如同往日一般无所事事地打盹儿,突然就感到了陌生人的气息。   那股气息让我有些烦躁,但又有些期待。我已经被关太长时间了,迫切地想要自由。而当那抹气息的主人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记得我当时愣住了,因为他长得太像蒂埃里,那个将我囚禁的男人。我怒吼着扑向他,结果因为四肢上的铁锁链而狼狈地摔在了他的面前。   “龙……圣龙?”那是个有着银白色发丝和苍蓝色眼眸的少年,他被我的凶猛吓得不轻,腿一软便朝后跌坐在了地上。   我甩了甩脑袋,将龙吻凑近他,在离他还有一臂距离的时候,锁链收紧的声音传来,我只能就这个距离打量他。   一开始我有些气糊涂了,蒂埃里根本不可能活这么久,他只是个人类。他死的那天,整座城市都在哀鸣,身在地底的我也能清楚感觉到。小豆豆还特地偷来了美酒和大块的熏肉为我庆祝——我的仇人终于下地狱了。   “你是谁?”我的声音在溶洞中阵阵回响,就像雷鸣。“为何闯入我的长眠之地?”   少年怔怔地看着我,似乎震惊于我能口吐人言。   我不耐烦地一爪拍向地面,扬起一阵尘土,呛得他咳了许久。   “说话!”我提高音量。   少年脸色惨白,我这才注意到他穿着破旧不说,左臂上还有一道被利刃划破的血痕。   他连忙变换姿势跪在我的面前,将头磕在地上,瘦弱的身体蜷成一团:“我叫西塞尔,是圣王的子孙,圣龙大人请您原谅我的冒失,我并非有意闯入此地。”   他果然是那个男人的后裔!   我不动声色地喷出一口龙息:“你是个王子,不在你的宫殿中享受肥美的羔羊肉和上等的葡萄酒,如此狼狈地来到我的长眠之地是为了什么?”   他抬起头,清澈的眼眸中含着一丝敬畏,更多的是一种不甘和渴望:“为了活命!”   “哦?”我感兴趣地盯着他,他的眼眸是我见过最透彻的苍蓝色,当他仰着脖子俯视我时,眼瞳中会倒映出我琥珀色的龙瞳,就像苍色的火焱。   其实回头想想,我那时候觉得他弱小惹人怜爱,完全就是自己的一厢情愿。我用我固有的思维认定所有的幼崽都该是无害而天真的,但我显然错估了人类。   人类是可以在幼时就满腹心机的种族。   西塞尔继续说道:“我虽然是圣王的子孙,但我的母亲只是个卑微的舞姬。我在宫中并不被认同,哪怕我从来没有想要谋夺王位的野心,我的继母仍然不放心,为了她那个痴傻的儿子,她不遗余力地想要除掉我。我会闯入这里也是因为被她派来的刺客追杀所致,求求您,伟大的圣龙!救救您虔诚的子民吧!”   我听小豆豆提到过,圣龙之域信奉黑龙,也就是我。   还有比这更讽刺的事吗?   “救你,我能得到什么?”   作为一条黑龙,我的怜悯之心已在三百年前被蒂埃里背叛的时候就消失殆尽了,现在满满的,都是对这个家族的仇视。   “任何我所能给予的!”少年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怯弱,但不停颤抖的身体仍然出卖了他。   “除了这张脸,你可没有一点地方像你的先祖啊!”我的语气充满嘲弄。“而我并不觉得你的身上有我想要的东西。”   他神色一下子变得无比慌张,苍蓝的眼眸里像是含着水雾。   “……”   他的唇舌张合数次,但奇怪的是我已经忘记当时他说了什么。   “大人……”   “大人!”   我听到呼唤转过身,发现是莱斯特来了。窗外一片雪色,北大州的冬天总是很难熬,在这种天气里我很容易困倦。   西塞尔在十天前离开了王宫,去边界迎接他的王后。白晶森林的王族三百年前就在这片大陆非常出名,据传他们有精灵的血统,几乎各个都是美人。   “午安,大人。”莱斯特恭敬地躬身,右手握拳抵在左肩上,行了一个礼,“大人,我奉陛下之命前来,将此物呈交给您。”   他从胸前掏出一支小巧的水晶瓶,瓶中暗红色的液体缓缓流转,泄露出芬芳的气息。   “他让你几天来见我一次?”我接过他手中的血瓶,拔开塞子将里面的鲜血一饮而尽。   “十天。”   我将瓶子抛回给他:“他多久回来?”   莱斯特手忙脚乱地接住瓶子:“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月后陛下就会和公主一同抵达王都。”   一个月……   我冲他摆摆手,示意他退下,而正在此时,心脏突如其来地剧烈一震让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靠在了墙上。   “大人?您怎么了!”耳边是莱斯特惊慌地呼喊。   他的声音就像从很远处传来一样,过了好一会儿这种现象才褪去。我缓缓睁开眼,心脏还在狂跳,而那种心悸的感觉仍未消散。   我知道那是什么。   “莱斯特,”我命令一边的青年,“将西塞尔留给你的血瓶都给我。”   他本来扶着我,听到我的话一下子收回手退后了几步,神色中更是添加了几分警觉。   “我不能这么做,大人。”   他一定以为我在耍什么花样。   人类的不识好歹我已经深有体会,所以没有生气:“我在西塞尔身上施过一个魔法,如果他遇到危险我能感应得到,而刚刚我感应到了。”他因为我的话变得十分焦虑,“我的力量被禁锢住了,如果你不将剩余的血瓶给我,以我现在的能力恐怕无法及时赶到他身边。你知道我不会为了逃跑说这样的话。”   因为就算我想逃,我体内的禁制也不会允许我离开西塞尔太久。   莱斯特拿不定主意:“陛下真的遇险了吗?”   我冲他冷笑:“有多少人想要他死,你又不是不知道。”   莱斯特闻言叹了口气:“我相信您,大人。我相信您不会拿陛下的生命开玩笑,请您将陛下安全地带回来,圣龙大人!”   片刻后,体内魔力充盈的我化作飞龙冲向天空。   我一直上升到云层之上,冰冷的气流穿过我每一片鳞甲,龙身让我很自在,不由自主发出了一声悠长的龙吟。?   我朝着感应到的方向飞去,期间还运用了一个风系魔法来加快速度。而在我感到那里的时候,一场激战似乎早已结束。   我重新变成人类的样子降到地面,试图在一片狼藉中想要找到西塞尔的蛛丝马迹。   西塞尔他们无疑在边界遭遇了伏兵,而从地上大部分尸体穿着皇家侍卫服来看,这是一场实力的碾压。   抽动鼻翼,我在一片血腥气中寻觅熟悉的味道,并顺着那微弱的指引朝着密林深处而去。   在那熟悉的气味中,我闻到了一丝不和谐的味道,那味道让我恶心。   我干脆变化成巴掌大的龙形,方便更快速地在林间穿梭。   最终我在一棵大树下找到了他,他的脸色惨白,肩上有处箭伤,伤口中流出的血液呈黑紫色,那腥臭的气息正是来自于此。   我来到他身边查看他的伤口,为他施了一个治愈术,但是没用,他的伤口无法愈合,吐出的气息依旧灼热。   我把冰凉的手掌放在他的额头,在手触碰到他的一瞬间,他突然睁开眼看向我,没有受伤的那边手臂用力一挥,一把利剑向我直刺过来。   他没有受伤的时候就不是我的对手,更不要说现在身受重伤。我轻而易举地截住了他的攻势,而他也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看清了我是谁。   “沙弗莱诺……”他的额上全是汗,精神看上去很差,可是看到我的一瞬间还是朝我露出了一抹虚弱的微笑。“我就知道你会找到我。”   我将他抱进怀里,发现他在不停颤抖,并且体温奇高。   必须尽快为他解毒!   在密林中疾跑了阵后,我终于在一处隐蔽的树丛后发现了个被野兽废弃的山洞。   将他小心放下后我开始解他的衣服,他的胸膛非常白皙,被毒血一趁越发白得晃眼。我低下头舔了舔那个血肉模糊的地方,充盈口腔的是一股腥苦的味道,我不舒服的甩了甩头,之后又继续吸吮伤口的毒血吐到一边,直到伤口呈现鲜红色我才停下这一举动。   他的毒并不是这样容易被清除,我需要再去给他找一些解毒的花草让他服用。   看着虚弱的西塞尔,我不自觉轻抚上他的脸颊。   人类为什么不能一直乖巧温顺呢?   施了一个火球术,我升起洞内的一堆柴火,温暖的空气逐渐充斥洞穴,西塞尔也在这种环境下慢慢醒过来。   他并没有茫然四顾,而是非常明确地将视线集中到了一旁的我身上。   “能动吗?”我问他。   他试着撑坐起来,靠在洞壁上:“能。”   我将他的佩剑交到他手中,让他握着:“你需要‘黑羊之心’,在这里等我,找到之后我马上回来。”   黑羊之心并不是真的黑羊心脏,而是一种稀有的果实,能解西塞尔身上的毒。如果记得没错,白晶森林正好有这种植物。   “沙弗莱诺……”   正要走出洞口的我停下脚步,微微偏头听他要说什么。   “别丢下我。”似乎非常害怕我遗弃他。   人类并不是不能一直乖巧温顺,而是当他们有了权力、内心充斥欲望的时候,在任何人面前都会变得无比狂妄。   刷地展开龙翼,巨大的双翼几乎遮住宽敞的洞口,我没有回应西塞尔,朝着远处的天空飞去。   3.黑羊之心   白晶森林被高大的树木和丰富的植被所覆盖,幽暗的密林中走兽横行,只是没等我降落,它们就都因为感应到我身上的龙威而四散奔逃了。这些动物对危险的预判向来准确。   黑羊之心是种寄生植物,喜欢寄生在树洞中,不仔细找的话根本找不到。但好在我有灵敏的嗅觉,凭着多年前闻过的记忆明确了方向。   但在我前往黑羊之心所在地的途中,另一抹气息夹杂在里面飘了过来。   那是野兽的骚臭,我皱了皱眉加快步伐。   当我来到黑羊之心寄生的树洞前时,出现在我面前的除了我所担心的野兽,还有一名美貌的少女。   虽然她有着月光般的拖地长发和淡金色的眼珠,耳朵也肖似精灵那样的尖耳,但我在她身上还是嗅到了人类的味道。   我看了眼她身边浑身颤抖仍然努力表现出攻击性的巨大棕熊,再结合少女的外貌特征,基本可以断定她是白晶森林的王族。   “小姑娘,把你手中的黑羊之心给我。”我向她伸出手,一点不客气。   对方惊疑不定地望着我,身体则紧紧挨着她的宠物。   “你不是白晶森林的子民,你是什么人?”她质问我。   我当然不会告诉她我是一条龙。龙和精灵一样已经在这片大陆消失很多年了,我甚至怀疑我是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条黑龙。   我没有理睬她的问题:“把东西给我,我不会伤害你。”   她并没有因为我的承诺而放松下来,眉头反而皱得更紧了。   “凭什么?我的巨熊可以将你撕成两半,我根本不需要怕你。”   这回换我皱眉了:“你的意思是你不想给我?”   西塞尔一个人呆在山洞说实话并不安全,加上他还受伤不太能动,要是不小心被刺客找到……后果会很糟糕。   我没有再与对方废话的打算,开始完全释放自己的龙威。   巨熊根本不及反应就被无形之力压在了地上,少女也腿一软跌到地上,僵直的手指握不住任何东西,黑羊之心咕噜噜地自行滚到了我的脚边。   我弯腰捡起那枚黑漆漆的像是山羊心脏般的果实,对少女露出了一抹嚣张的笑:“乖乖回家去吧,巨熊并不是万能的。”   少女靠在巨熊身边,姿势异常柔美,实际情况却有些狼狈。   她瞪着我,努力发出声音:“你到底是谁?”   我心里都有些为她的勇敢喝彩了,除了一开始被我的突然出现吓到,之后她都表现的非常无畏,与她柔弱的外表一点不符。   我瞥了她一眼,接着在她面前毫不介意地展开自己的龙翼。巨大的黑色龙翼上覆盖着坚硬的鳞片,在阳光下闪着幽暗的光。当我展翼的一瞬间,那头巨熊发出一声呜咽,恐惧地几乎将头埋进土里。   少女双目圆睁着,眼里充满着不敢置信。我能理解她,在魔法生物逐渐消失的现今,连独角兽都已经成为传说,更不要说长翅膀的人了。   我悬停在半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吾名……沙弗莱诺!”   说丢下目瞪口呆的少女和瘫软的巨熊,我怀揣着黑羊之心朝着来时的山洞而去。但还没有靠近山洞我就闻到了不属于西塞尔的气息。   我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西塞尔被人发现了。   我做了最坏的打算冲进山洞,看到的却是两具陌生的尸体,而西塞尔好端端地靠坐在洞壁上闭目养神,听到声音才睁开双眼。   他看到我露出了一抹动人的微笑:“你回来了。”   看到他没事,我松了口气。   “吃了。”我走到他面前,蹲下,将黑羊之心递到他嘴巴。   “好。”   他就像小时候一样,就着我的手服下果实,无论我喂什么东西都乖乖吃下,从来不问这是什么。   服下黑羊之心后,很快他的伤口颜色就恢复了正常颜色,我施了一个治愈术,这次伤口迅速愈合了起来。   “谢谢。”他向我道谢,穿好衣服。   我来到两具尸体身边,低头翻找他们身上的物件,想要找出这一切幕后主使的蛛丝马迹。但找到一半的时候我突然回过神,我被西塞尔施下黑魔法关在王宫的最深处,失去自由只能靠着他的施舍苟活于世,我现在竟然还在为他着想?   我难道是受虐狂吗?   一直在观察着我的西塞尔见我突然停滞了动作,也没说什么,默默接过我的活儿继续翻找起来。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他找出一张纸,看了眼丢到一边,应该是无关紧要的东西。   “那我要怎么办?知道你快死了而无动于衷吗?”我冷冷看着他,“如果你解开施予我身的禁制,那个邪恶的黑魔法,我或许可以离你远远地。我会救你不是因为我还眷恋着你,只是因为你死了我也不好过。”   他的手因为我的话而剧烈颤抖着,低垂着脸让我只能看到他那两排浓密的银白色睫毛,圣洁而美丽。如果此刻站在这里的是他任何一位子民,恐怕都要跪在他的脚下亲吻他的靴子了。但我痛恨他伪装出来的温顺,这让我尤为恼火!   “做不到。”   我愣了愣:“什么?”   西塞尔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又说了遍:“解开你的禁制,我做不到。你永远别想离开我。”   那一刻我脑海里的某根神经“砰地”就断了,我一把揪过他的衣领,将他用力抵在了洞壁上。   背脊和坚硬的岩石相碰发出沉闷的声响,他闷哼了一声,脸色更白了几分。   与此同时我的周身忽然闪过几道电弧,那些闪电在我身上噼里啪啦地炸开,我骤然松开他痛苦地扶着额退后几步。   这是魔法的反噬,因为我伤害了西塞尔。   “有本事就杀了我。”他咳嗽着慢慢滑坐下去,嘴角浮现的笑容让我想结结实实揍他一顿,但那样又和揍自己没什么两样。   等到那些小型闪电消失,我心情更差了:“你当年将我放出地底溶洞,我承诺为你夺得王座,可你却在成为国王后背信弃义再次囚禁了我。龙族不是人类的宠物,你纵使设法留住了我,我也不会再庇佑你的领土与子民,这点你该知道。”   身为龙族的骄傲一再受挫让我对人类这个种族简直深恶痛绝!如果可以我真想回到三百年前和蒂埃里相遇的那一刻,到时我不会再脑子一热就帮他建立什么狗屁国家,而是见他的第一眼就要将他那颗漂亮的脑袋一口咬下来!   “我知道。我不敢再奢望你能庇佑圣龙之域。”面对我的愤怒,西塞尔看起来十分平静,“我会成为比圣王更贤明的君主,我的领土、我的子民、包括你,都由我来庇佑。”   我的心因他的话一颤,身为一头巨龙,从未有人或者龙如此狂妄地扬言要庇佑我。   这真是太荒唐了!   “不自量力。”我懒得再跟他说什么,一转身朝洞外走去。   “你要去哪里?”身后穿来西塞尔的询问声。   我头也不回地回他:“觅食!”   4.龙神的玩笑   我很快找到了猎物,而此时天空已经下起小雪,一点点白色的雪花缓缓飘落,落在我的头发上黑白分明。   回到洞穴的时候积雪已经覆盖了地面,为了隐藏行踪我用魔法刮起一阵微风掩去了自己的脚印。   西塞尔安静地睡在山洞一侧,没有被我回来的动静吵醒。我有些奇怪,他的警惕心不该这样低。   当我将猎物——一只可怜的兔子放在火堆上烤时,西塞尔仍然毫无动静,我终于忍不住挪过去拍了拍他侧卧着的肩膀。   没想到我只是稍稍用力他就软绵绵地翻了过来,脑袋垂在一边,脸红得不正常,我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了,他显然是生病了。   该死,人类也太娇弱了点!   我将手掌放在他的额头上,我的手很冰,但就算这样也被他的体温迅速捂暖了。他烧得很厉害。   “西塞尔,醒醒,睁开眼看看我!”我摇晃着他,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人类生病该怎么办?我回忆从前西塞尔生病时候自己都是怎么做的,发现毫无头绪。   记得有一次他发着烧跑到地底溶洞找我,那时候他小小的,缩成一团靠在我的腹部,我要非常小心才能不压到他。   “沙弗莱诺,我很难受。”他烧得满脸通红,眼神都涣散了。   我凑过去舔了舔他的脸:“我的治愈魔法对疾病无效。”   他乖巧地点头,将脸贴在我的鳞片上:“嗯,我知道。你只要一直这样陪着我就行。”   我甩了甩尾巴,将身体围成一个圈,让他躺在中间,头就靠在他的身边。   “你们人类太脆弱了,龙根本不会生病。”   “龙可以活多久?”   “我已经活了一千多年了,还有很多年可以活。”   西塞尔闻言缩了缩身子,更加挨近我:“我最多只能再活几十年。”   我闭上眼睛:“所以你要努力学习我教给你的各种知识,你剩余的时间不多了。”   事实证明他的确是个好学生,从我教他魔法知识到他打破蒂埃里的魔法阵将我放出来,他只用了短短三年。   “沙弗莱诺……”听到声音我回过神,西塞尔却没有醒,只是眉头紧皱着发出呓语。   我叫了他几声,这次他慢慢睁开了眼睛。   “要我带你回王都吗?你看起来不太好。”   西塞尔嗓子哑得厉害,说出来的话像是在沙地里滚了一圈。   “我没事,你过来让我抱着你就好。”   我将手放在他的额头上,顺了顺他有些凌乱的发丝。他的头发就像最名贵的丝绸,滑过指间的触感柔滑、冰凉,令人着魔。   他从前头发很长,而现在却很短,显得他整个人十分冷硬。记得他剪掉长发的时候并没有事先告诉我,突然之间就这样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让我即惊讶又有些生气。   我喜欢他的长发,那让我想起曾经的老朋友——一头优雅美丽的银龙。可他连和我商量下也没有就剪掉了,我问他为什么突然要这么做,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垂着眼不看我。   “我讨厌那些人看我的眼神,容貌并不能说明我是个软弱之人,却会给他们这种错觉。”   他从来都是这样,把许多事藏在心里,只给我看一个结局。   结束回忆,我看了眼火堆上的烤兔子,无奈地将它放到一边,接着将衣服一件件脱掉。   龙并不怕冷,无论人形还是龙形,所以在这样的天气赤裸上身对我来说完全没问题。   我才刚在西塞尔身旁躺下,他就自动地靠过来搂住了我,顷刻间我仿佛被一团烈火裹住。   如果明天西塞尔还没有退烧,我就必须去找别的人类帮忙了。   这样想着,我在他怀里闭上了双眼。   巨龙的大部分时间不是在睡觉就是在交配,我身为一头黑龙,脾气是族群中公认的暴躁,所以从没有母龙愿意和我交配为我生蛋。   我的力量足以顷刻间摧毁一座城市,而我的智慧是任何一个人类学者都比不上的。可就算这样,面对西塞尔的时候我仍有力所不逮的时候。   那些层出不穷的阴谋诡计,那些人类间的弯弯绕绕,就算过去几百年还是那样让我厌恶。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王宫中传出了西塞尔在利用自己美貌和身体不择手段获得大臣们支持的消息,他们甚至称他为“禁宫之花”。   我本来并不相信,但是有一天我看到西塞尔站在花园的树冠下,天色很暗,我站的角度只看得到他的背影和银白的发,而正当我要走过去叫他的时候,随着角度的变换,他对面的人也显露了出来。   那是个年轻俊美的男人,比那时候的西塞尔高一点。我看到的画面,就是他捧着西塞尔的脸,似乎正在亲吻他。   那瞬间我极度渴望冲上去撕裂那个男人的胸膛,用龙炎将他烧成灰烬!   可我没有,我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转身去了西塞尔的房里等他。当他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衣服已被深夜的露水沾湿。我问他去了哪里,他避重就轻地告诉我他在花园散步。   “你的眼睛有些红。”   他偏过头避开我的手指:“刚才在花园里进了小飞虫。”   我再次见到那个俊美的年轻人时,他已经彻彻底底投靠西塞尔,成了他最忠心的臣子。   人心是非常复杂的东西,我却一直不能吸取教训。   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洞穴内的火堆已经熄灭,西塞尔身体不再滚烫反而瑟瑟发抖起来。   我知道他这是退烧了,连忙要将火堆重新升起。   他也醒了过来,可是仍旧抱着我不放:“沙弗莱诺,再让我抱一会儿吧,就像小时候那样。”   “你不饿吗?”梦到了不太想回忆起来的事情,我心情并不明朗,挣开他的怀抱要去穿衣服。   他突然从身后抱住我,紧紧贴着我的后背。   “我们和解吧,求你了。”有什么液体从我的肩膀处缓缓滴落,形成一条蜿蜒湿润的路线。   “你是我的父亲、我的兄弟、我最亲爱的朋友和老师,你愿意不远千里来救我、照顾受伤的我,又为什么不能原谅我曾经犯下的愚蠢的过错呢?”   当然是因为你并没有悔过之心啊!   我拉开他缠在我腰间的手:“收起你的眼泪,你不能永远把它当做对付我的武器。”   “在我死后你就能重获自由!”   我的动作一滞:“什么?”   他不让我回头,就那样一直抱着我。我的心突然被刺痛了,上一次他默默流泪的时候还是个小小少年,因为无法完成我教他的魔法阵,为自己的无能而哭泣。   “我的魔法禁制不是永远的!”他的声音很轻,“它们会在我死后解除对你的禁锢,我死了你就自由了。只有几十年,沙弗莱诺,这几十年求你不要丢下我。”   我毫不怀疑他是故意的。   他清楚地知道我的软肋在哪里。   我一直在说人类多狡猾多自大多令人憎恶,但不可否认,我内心的某一处对他们存有渴望。   他们的一生短暂却又无比灿烂,如我就像天际划过的一颗颗流星那样璀璨,就算本质只不过是丑陋的岩石我也想要一探究竟。   龙族的首领是条金色的巨龙,名叫法琉比,他曾经不知一次告诫我远离人类。   “沙弗莱诺,你对人类的好奇心太重了。身为一条黑龙,无法掌控的欲望会令你堕入深渊。”   最后他的话应验了,我被自己的好奇心害惨了。   我多想和其它龙一样只爱金闪闪的东西,比如美丽的宝石和黄金,可我偏偏只喜欢这些总是欺骗我的人类。   这真是龙神的玩笑。   最恶劣的玩笑。   5.重返王都   “好吧,我们和解。”我转过身,对上西塞尔那双被泪水洗涤得越发明亮的双眼,“但你不能再限制我的自由,我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西塞尔连连点头:“好,我什么都听你的。”   我都有些怀疑他刚刚是故意露出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的了,他现在看起来可一点不伤心。   哎,算了,我也许一辈子都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我揉了揉他的脑袋,将他一头银发揉得乱七八糟:“别再试图欺骗我,不然我绝对不会再原谅你。”   他将我抱住,勒得我肋骨生疼:“不会了,沙弗莱诺。”   再糟糕也不可能比现在更糟糕了,姑且再信他一回吧。   我缓缓抬手回抱住他,拍了拍他的脊背,就像他小时候我每次抱着他安慰他那样。   “现在不是撒娇的时候,告诉我我你遭遇了什么?你的护卫呢?还有你那个小未婚妻,为什么不见她的踪影?”   西塞尔闻言一僵,直起身体看向我:“我并没有接到公主。”   “没有接到?”我双眼微眯。   “是的,连人影都没有看到。”   西塞尔随后将事情原委叙述了一遍,他说本来他带着皇家护卫队在约定的地点迎接公主到来,但是等了许久仍没有白晶森林那边的动静,于是他派了一队人马前往森林查看,而就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他们被不明身份的刺客伏击了。   “对方人很多,显然准备充分,而且各个身手不凡。”   我很快抓住了事情的关键:“白晶森林是否参与其中?”不然哪有这么巧的事,公主没来倒来了刺客。   西塞尔摇摇头:“我不知道,或许他们知道点什么,不愿淌这趟混水,所以才会没有在约定的时间出现。”   我突然想到什么:“给你找解药的时候我遇到一位白晶森林的王族,是个身边跟着巨熊的少女。”   西塞尔听我描述完那少女的样貌脸色顿时古怪起来。   我问他:“怎么了?”   他复杂地看了我一眼,告诉我白晶森林这个年纪这个性别的王族只有一个,就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克里斯汀公主,白晶森林有史以来返祖最明显的“水晶”公主。   我有些意外这样也能碰到西塞尔的未婚妻,不过这样也就证实了公主并没有要嫁到邻国的觉悟,还十分悠闲地在自家领地“散步”。   我:“她身边没有跟着护卫,可能是偷跑出来的。”   西塞尔苦涩地笑了笑:“或许她听说了我的身世之后就不愿嫁给我这样出身卑微的人了吧。”   我皱了皱眉:“别说傻话!”   我不喜欢他说这样的话,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可以算我的半个教子,在我看来没人能比他的血统更高贵,哪怕他姓“蒂埃里”。   唯一能嘲笑他血脉的存在只能是我。   确认过西塞尔的身体没有大碍后,我决定尽快带他回王都,起码那个地方对他来说是相对安全的。   当我化为巨龙让他骑到我身上时,西塞尔愣愣地触摸着我的鳞片,手指因为激动微微发颤。   “我已经有好久没有见到你这个样子了。”他将一个吻轻轻落在我的龙翼上。   我的龙翼非常敏感,上面布满细小的鳞片,立刻就感受到了他双唇的温度以及喷吐在上面的温热呼吸。   我抖了抖双翼:“别闹,痒!”   西塞尔闻言笑了笑,圣洁的五官像是在阳光下会发光一般,特别是那双苍蓝色的眼睛,就像最美的宝石。   他利落地一个翻身跨上了我的脊背,拍了拍我:“走吧,我们回去。”   我缓缓扇动双翼,将山洞口的绿植刮得一片倒伏,升到足够的高度后,我不再控制速度,如同离弦之箭般向着高空冲去。   “好高!”西塞尔就像第一次坐在我背上飞翔一样,对四周的云层、渺小的大地以及他所见到的一切感到好奇。   龙是很骄傲的生物,我却让他坐在了我的背上,或许从很久以前开始,他对我来说就是不同的。   他是我的学生、我的教子、我对人类的一切向往。这一切促使我对他无限宽容,比对他的祖先还要宽容得多。   “别乱动。”我警告他,“坐稳!”   我一个侧翼,贴着一处山壁险险飞过。西塞尔兴奋地狂呼不止,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他这样爽朗的笑声了,不自觉也跟着心情愉悦了起来。   我带着他不断地俯冲、上升、再俯冲,仿佛回到了西塞尔还是个王子时的岁月,那时候我经常让他骑在我身上带着他半夜偷偷溜出宫殿。一晃眼,西塞尔已经这么大了。   人类的生命何其短暂,几十年……对我来说不过是眨眼一瞬。   当我们赶回王都的时候,似乎整个都城都在流传苍焱王在边界遭遇刺客伏击生死不明的消息,都城的百姓聚集在中央广场上,各个脸上都透露着一股不安。   “王宫已经证实了,陛下失踪了!天啊,这真是灾难!”   “护卫中有人逃回来报信,说陛下中了毒箭……可能已经遇害了……呜呜呜!”   我和西塞尔披着斗篷隐藏在人群中,听着众人议论纷纷。   “知道可能是谁策划的吗?”我问西塞尔。   他们人类从远古以来就勾心斗角不断,我毫不怀疑这又是一个谋权篡位的阴谋。   西塞尔望着广场中央的布告栏,神色冷峻:“大概知道。”说完他拉着我的手腕将我往王宫方向拖。   我任他拉着,问:“你要做什么?”   西塞尔头也不回道:“帮我一个忙,不惊动任何人带我进王宫里,我要看看那些人现在蹦跶到什么程度了。”   我和他来到了王宫高墙之下,他冲我比划一下让我带他进去。这里经常有士兵巡逻,所以动作要快。   “抱紧我。”我搂住西塞尔的腰,展开龙翼朝着宫殿飞去。   我的动作很轻,只是须臾便落到了地上。   宫殿中有些空荡荡的,看起来没什么人,可能都在为了西塞尔的事惶惶不安。   对于他们这位年轻君王,圣龙之域的人民就像对待神明一般的信仰着、爱戴着他,因为如果苍焱王不再了,这个王朝就会终结,圣龙之域也将名不符实。   我带着西塞尔飞到了王宫大殿的尖顶上,那里有扇气窗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形。   整个大殿此时挤满了人,各地的领主闻讯都已赶到王都。让我意外的是他们明显分成了两拨站立,井水不犯河水,而各自也都有着自己的领头羊。   我的视线集中在其中一拨人的身上,他们围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似乎正在小声商量着什么。一开始那个男人被人群遮挡住了容貌,我只能听到他们称他为“兰诺公”。   我一直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而在他移动位置终于显露出真容的时候,我猛地睁大双眼盯住对方那副英俊的容貌,不自觉收紧了放在西塞尔腰间的手。   “……沙弗莱诺?”西塞尔转头看向我,似乎被我勒得有些难受。   内心黑色的怒焰简直要把我的五脏六腑灼穿,有一瞬间我恨不得化作巨龙将对方踩在脚下践踏!   “兰斯洛特骑士回来了啊。”我看了西塞尔一眼,调回视线,“他果然是你忠实的追随者,一听到你有危险就马不停蹄的赶回来了。”   兰斯洛特骑士有诸多头衔,基尔的领主、大公爵、西塞尔最信任的臣子,以及……被我撞见和西塞尔在花园幽会的另一个当事人。   西塞尔似乎没有听出我语气中的嘲讽之意,笑道:“我有危险,他必定会赶到。兰斯洛特和我从小就认识,他就像我的兄弟一样,我们彼此信任。”   你会让你的兄弟吻你吗?!   我几乎控制不住想要朝他怒吼,但最终还是忍耐住了,紧抿着唇将注意力挪回大殿。   “兰诺公,我觉得我们现在需要做最坏的打算,陛下现在完全没有音讯,是否已经遭遇不测我们……”有个留着山羊胡的老头突然跳出来打破沉默,一下子大殿变的热闹起来。   兰斯洛特身后的一名中年人马上打断对方:“陛下有圣龙庇护,怎么可能发生不测!”   “我们可没说陛下遇害了!只不过总要有人在陛下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处理政务安抚民心吧!”   “不去追查幕后主使安抚什么民心!我现在严重怀疑你们的用心!”   “你太无礼了……我抗议……”   “我说得都是实话……”?   我不明白为什么要看他们吵架。   “你不下去吗?”   西塞尔眼里闪过寒光:“等他们吵完了。”   眼看两队人马就快打起来了,突然一道有些低沉的男声插入其中。   “够了,都什么时候了还吵?现在最主要的是找到陛下行踪、查明事实真相,而不是在这里像是跳梁小丑一般叽叽喳喳!”   我感觉到旁边人身体一下子就绷紧了。   “那是谁?”我确定我并不认识他。   西塞尔声音有些冷:“费尔南德,我父亲兄弟的儿子,前几年刚刚继承爵位。他的野心很大,恐怕并不满足他统辖的那一片领地。这次他会来王都,倒也在我的意料之内。”   那个男人可不止只有一点点野心那么简单,他只是一句话,就让他身边的那帮人闭上嘴,俨然有了和国王的宠臣兰斯洛特骑士分庭抗礼的意思。   看样子他暗中拉拢了不少人马。   “那些刺客是不是和他有关系?”我问西塞尔。   他微微点了点头,眉头轻蹙着,紧盯着大殿里的那个男人。   “他一直认为他是圣王的后裔,继承了圣王优秀的血脉,合该有王位继承权,而我只不过是一个……杂种。”他说最后那个词的时候,轻巧地就像雨滴拍打在树叶上的声音,但又有着一些独特的韵味。“很多人都觉得,他比我更配得到这个王位。”   我顺着他的视线又看了过去,那的确是一个比西塞尔更强壮更高大也更英武的男人,但我想说,他和圣王,那个蒂埃里,可没有一点相像的地方。   外貌上自然不用说,内在的话,不可否认蒂埃里做过最卑劣的事就是将我囚禁,其他方面倒是光明磊落得很。   我不以为然道:“只有得到圣龙认可的人,才是圣龙之域真正的国王。”   龙和这个国家、和蒂埃里这个姓氏已经密不可分,我知道每一任的圣龙之域的国王都会举行一个祭祀圣龙的仪式。他们把手放在石龙身上,如果雕像变色了,就说明是圣龙已经“认可”了他们。可那矿石本身有着遇热变色的能力,当继承者们把手放上去的时候,灰白的石头雕像会慢慢变成黑色,根本没那么神奇,反而非常的荒唐。   西塞尔闻言苦笑:“你应该最清楚,那不过是一场闹剧。”   我掰过他的下巴,让他直视着我,不容他否认道:“不,你的确是圣龙认可的国王。”   西塞尔苍蓝色的眼眸直直望着我,那目光里有些复杂的情绪黏连着我们彼此的视线,一瞬间似乎连空气都凝固了。   就在我觉得气氛越来越怪的时候,大殿里突然传来一声怒喝,我立马看过去,发现是兰斯洛特骑士和费尔南德吵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们俩吵我心情还挺愉悦的。   费尔南德神情激动,额上青筋暴起:“这里根本就没有你说话的份,我才是王室成员,我才是圣王的子孙,我才姓蒂埃里!”   兰斯洛特脸绷得紧紧的,仿佛最坚硬的冰山,没有一丝破绽:“只有西塞尔才是我的王。”   “上面是什么人?快下来!”而就在这个时候我和西塞尔被巡逻的士兵发现了。   越来越多的士兵朝这边涌过来,而他们发出的声响很快也惊动了大殿里的人。   “我们下去吧!”西塞尔拉了拉我的手。   我突然挣开他:“你是我认可的国王。”说着我朝后一仰,从高耸的尖顶上落了下去。   底下的众人发出一阵惊呼,而我的余光则瞥到西塞尔追随着我一起摔了下来。   我在半空化成巨龙的模样,用尾巴轻轻缠住他,将他轻柔的放到地上。   不管是士兵还是那些王公贵族此刻都只能傻傻地看着我们,围在身边却又不敢靠近。   “圣龙!是圣龙!圣龙将陛下带回来了!”   “陛下果然得到了圣龙的庇佑!”   “圣龙……竟然现身了!”   我不耐烦地一爪拍向地面,激起一阵扬尘。众人被我吓了一跳,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他们纷纷跪倒在了地上。   “没有人可以伤害苍焱王!”我喷出一口龙息,压低声音。“他是我的眷属,我唯一认可的王。除他以外的人若想通过谋逆登上宝座,必将被我一口咬去头颅!”   听到我这么说之后,费尔南德果然脸色难看地抬起头看向了这边。   而我趁此发出一声龙吼,将他震得脸色惨白。      6.水晶   自从我在王宫中显出龙身警示那些不安分的谋反派后,他们似乎慑于我的淫威而太平了下来,费尔南德也灰溜溜地回去了自己的领地,   但我可不觉得他会这样轻而易举放弃国王的宝座。   回到圣龙之域,我的生活并没有什么改变,仍旧住在宫殿角落的那间囚禁我多年的房间里,唯一的差别大概就是西塞尔不再限制我在宫殿中的自由。   莱斯特对我信守承诺带回了西塞尔而感到欣慰,他甚至跪在我的脚下感激我救了他的王,不得不说西塞尔和他的祖先一样,超级会收买人心。   国王回来了,人们欢呼雀跃;圣龙降临了,人们欣喜若狂。而等这一切情绪过去,众人冷静下来,又开始对白晶森林的行为感到愤懑甚至仇恨。   这次西塞尔遇袭,白晶森林不闻不问,克里斯汀公主甚至连影子都没看见,这一切巧合地实在太像是一场阴谋,我会产生怀疑,那别人也会。   但我没有想到,在讨伐白晶森林的呼声越来越高的时候,失踪的克里斯汀公主竟然在此时不声不响地出现了。   她带着巨熊,只身一人来到圣龙之域的王都,就如我上次见到她时一样。   “有个女精灵来了主人!我好久没见到这么美丽的精灵了,她身边还跟着一只大熊!”小豆豆滔滔不绝地说着他以前见过的精灵,他们是多么美丽,他们又是多么和善,搞得我没见过一样。   “就她一个人吗?”   “是的,就她一个,她还说要单独和蒂埃里那小子谈谈。”小豆豆也算是看着西塞尔长大的,但它仍然分不清三百年前的蒂埃里和现在的这个蒂埃里,对他来说这两者的差别不大。   我点点头,向前一步,在小豆豆面前嘭地一声化作一只蝙蝠大小的飞龙:“我去去就回。”   小豆豆张大嘴,突然想到什么一般,大大的眼珠一转,说:“您要去偷听吗?”   我瞪它一眼:“不管你的事。”   它缩缩脖子,有些委屈:“好吧,您去吧!”   我转身从窗口飞出去,煽动双翼很快来到了王宫中西塞尔专门用来会见贵宾的会客室窗外,窗户半开着,能清晰听到里面的谈话。   “现在没有别人,你可以道明来意了。”西塞尔与克里斯汀公主对坐着,身上穿着国王的华服,头上戴着镶满珠宝的王冠,神色冷淡。   和光彩照人的苍焱王比起来,水晶公主简直像是在灰尘里打了无数个滚,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狼狈。   不过她仍旧是优雅的:“我来履行我们的婚约,苍焱王,请不要对我这样的冷漠。我为我哥哥的一时糊涂感到抱歉,但请您相信那绝非我的真实意图。”   她就像一名真正的精灵,优雅、美丽、教养良好。如果我是名人类,恐怕也很难逃脱如此美人的手心。   “履行婚约?”西塞尔冷笑一声,似乎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不需要。”   水晶公主仿佛早已料到西塞尔的态度,竟然面不改色地说道:“好,但我仍坚持。”   我真是要对她叹服了,被这样毫不留情地拒绝,我想就算是脾气最温和的蓝龙都会生气,可她面不改色,真不知道要说她脸皮厚还是气度过人。   西塞尔用戴着圣龙之域徽章戒指的食指不停敲击座椅扶手,另一只手则按着太阳穴。   “我不知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如果你想留下来我不会赶你走,但婚约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克里斯汀闻言露出一抹清丽的微笑,颔首道:“如您所愿陛下。”   突然西塞尔的视线往我的方向投了过来,我吓了一跳,连忙拍着翅膀飞速离开。要是被他看到我这幅样子还偷听,那我圣龙的威信可就彻底没有了。   飞回自己的房间,小豆豆一见我就高兴地迎了上来:“主人您这么快就回来了!有偷听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吗?”   “没有。”我对它的聒噪感到头痛,挥挥手让它没事就走吧。   小豆豆瘪瘪嘴:“您从来不会烦蒂埃里那小子。”   我:“……”   还没等我拿枕头砸它,它就朝地里迅速一钻不见了。   我扶了扶额,为自己感到可悲。   而在我转身的时候,房中放在柜子上的一件东西因为阳光的折射,散发出一阵有些刺目的光,晃得我眼花。   我走过去一看,只见那是一枚水晶胸针,整体晶莹剔透,花瓣层层叠叠非常精致,唯一可惜的地方是其中有片花瓣被摔碎了一个角,变得不再完美。   我几乎是立刻就回忆起了这枚胸针的由来——它是西塞尔送给我的第一份礼物。   但其实它是老国王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一枚由白晶森林制作出口的水晶胸针,一枚男孩子根本用不上的花俏装饰品。   我记得那天他来找我,虽然已经换过了衣服,脸也洗过了,但我仍然闻出了他身上的血腥味,以及看到了他脸上明显的擦伤。   “怎么回事?”我问他。   那时的他已经学会了不少保命技法,剑术也有模有样,如果对方不是身份特殊,我相信西塞尔一定不会坐以待毙。   他垂下眼不看我,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水晶胸针:“沙弗莱诺,给你的。”   我望着那枚对我的真身来说异常渺小的胸针,歪了歪头:“为什么给我?”   他闻言突然抬起头,有些焦急:“龙不是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吗?”   大多数龙的确喜欢亮晶晶的东西,但我想我是个例外。   我发现他的手腕上还有没凝固的血迹,伸出舌头舌头上面舔了舔,他的手一抖,将胸针落到了地上。   “啊!”他惊呼一声要去够,本来就没有什么血色的脸变得更苍白了。   脆弱的胸针没有理睬他的挽留,非常不给面子地在亲吻大地的同时摔碎了一个角。   西塞尔坐到地上,小心地捧起那枚胸针,苍蓝色的眼眸里一片悲伤。   “这是父亲送给我的生日礼物,但是王子殿下说他也想要,我没有给他,他把我从楼梯上推了下来……”他看向我,泪水盈满了眼眶,“我以为你会喜欢。”   我的心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像是被蜜蜂蛰了一下般,又痛又麻:“今天是你的生日?”   他抹了抹脸,对我笑了笑:“嗯,我已经十五岁了。”   我舔了舔他的脸,将苦涩的泪水舔尽,然后叼着他的后领让他躺进我蜷成一圈的怀抱。   “那你今天可以不用学习魔法和剑术,我可以满足你的一个愿望。”   他窝在我的怀里,靠着我柔软的腹部:“什么都可以吗?”   “什么都可以。”   他高兴道:“那我想听你的故事,沙弗莱诺。”   我有些意外:“我的故事?”   “是的。”他用脸颊蹭了蹭我的腹部,让我觉得有些痒。   我又舔了舔他的脸:“好吧,那就从我的出生说起吧……”   6.回忆之殇   我和我的祖祖辈辈一样出生在龙族聚集地——龙谷,那是个巨大的峡谷,有着参天大树,也有着高耸的山峰,那里与世隔绝,所有的雌性巨龙都会在怀孕后回到龙谷生产。孵化后的幼龙在此成长,无一例外。   我是只实实在在的黑龙,我的父母,我父母的父母也都是黑龙。黑龙在龙族是出了名的坏脾气难以捉摸,我们可以上一刻还心情愉悦地和别的龙滚成一团,下一刻就向对方亮出獠牙动真格地要将对方咬死。所以黑龙在龙族的朋友很少,我们习惯了随心所欲,在龙族里也是独来独往。   不过,我想我可以算是黑龙中的异类吧,因为我不是由我的亲生母亲养大的。   在我还是颗龙蛋的时候,我的黑龙母亲因为意外去世了,而别的黑龙根本不肯抚养我,金龙无奈之下只得将我交给了一只同样回龙谷孵蛋的雌性银龙。她成了我的养母。   银龙的性情有些像精灵,优雅中透着距离感,和善但不亲切,不过她对我还是很好的,就如同对待自己的孩子。   她的孩子比我早出生几天,是只雌性小银龙,从小到大,她一直致力于让我喊她姐姐,但我从未让她如愿。   两只银色的加一只黑色的,当我们一家三口同时出现在龙谷的时候,那场面真是太奇怪了,其它龙都会对我们行注目礼,我也会觉得特别不自在。我的养母似乎发现了这点,渐渐地也不再跟在我的身边。   在幼年期,我周围没有黑龙伙伴,也没有别的颜色的幼龙伙伴,只有闪闪才会和我玩。   闪闪就是我养母的女儿,那只小银龙,感谢龙神我母亲在她去世前就给我取好了名字,不然我恐怕就要叫“暗暗”了,我养母有时候出乎意料地随意。   成年离开龙谷后,我与银龙母女的联系就非常少了,像我先前说的,龙并不是群居动物,独居让我们更自在。   遇见蒂埃里的那一天,我也是如同往日那样在巢穴中睡午觉,然后我听到了一些响动,脚步声还有喘息声。   龙的嗅觉非常灵敏,我能轻易分辨上万种不同的气味,当然马上认出了那是人类闯入了我的巢穴。   巨龙和人类互不侵犯,龙族不屑于理睬渺小的人类,人类也惧怕巨龙的存在,但我从在龙谷的时候就表现出了对人类的极度兴趣。我会追问我的养母关于人类世界的一切事情,还会让她变成人类的样子给我看,其它龙都觉得我不正常。   所以当我发现蒂埃里的时候,我没有立刻出声驱赶他,甚至没有惊动他。   他或许只是路过迷路的旅人,我这样想着。   当时是北大州的寒冬,外面下着鹅毛大雪,这么冷的天连不畏寒冷的白龙也不会在外面活动,况且我的巢穴又是那样干燥舒适。   我继续闭着眼睛,蜷着龙身假寐,但是那脚步声却离我越来越近,接着透过我的眼皮,我感受到了一点橘黄色的光晕。   “您就是在这一带出没的黑龙大人吗?”   当那道温润悦耳地嗓音响起,我猛地睁开双眼,巨大的脑袋转向发声的方向。让我惊讶地并不是有人类敢单枪匹马闯入我的巢穴还将我吵醒,而是……对方竟然会说龙语!   “你是谁?”当我开口的时候,整个山洞都响彻着回声。   我仔细打量着对方,眼前的青年人有着一头柔顺地银色长发,在微弱的光线下也仿佛闪烁着动人的荧光,这让我想起了银龙母女。还有他的眼睛,比最瑰丽的海蓝宝石更为澄澈,光是看着就让人心情舒畅。   这是个可以用“美丽”形容的人类,我敢确定。同时我发现他的穿着也非常不俗,以我对人类审美的理解,他恐怕是位非常体面的贵族。   “请容我自我介绍一下,”他虽然对我态度恭敬,却没有任何卑微之感,“我是管辖这片土地的人类领主,您可以叫我蒂埃里。”   明明我的巢穴温暖而干燥,遮挡得住所有的风雪侵袭,但我的双眼仍像是被漫天的白雪所遮蔽,变得看不清本我与现实。我被这个男人的从容与博学深深吸引,完全忘了养母与金龙对我的告诫,竟然想去相信一名人类的花言巧语。   可能是他的姿态太自然,举止太优雅,我不知怎么回事就跟随他离开了久居的巢穴,如同被什么蛊惑了般投入到了人类的战争中去。   因为有着巨龙的帮助,蒂埃里理所当然地在霸途上取得了最终的胜利。我享受在人类世界中的经历,尝试不同的新鲜事物,以及接触形形色色的人类,但我毕竟还是一只黑龙,我不可能永远留在人类的世界供他们瞻仰。   而当我向蒂埃里提出想要回到我原来栖息的山谷、睡在山洞里、像条真正的巨龙那样无拘无束时,蒂埃里欣然同意了。但在我喝下他给我倒的美酒再醒来后,一切都变了,我发现自己竟然被关在了地底溶洞中并且锁了起来。   那锁链不知道由什么制成,我竟然挣脱不了,而无论我变成何种形态,它们都会如同附骨之疽般紧紧相贴。   我虽然是个异类,但我仍有龙族的自尊与骄傲,我简直不敢相信蒂埃里会这样对我!   “蒂埃里!!”   不管我如何怒吼,他也没有再出现。   “为何不来见我!!你这个懦夫!”   在我愤怒到失去理智的时候,小豆豆找到了我,它哭丧着脸扑到我的跟前,数落蒂埃里的恶行,同时为了自己的无能而忏悔。   “那个混蛋骗我说您和其它巨龙一起离开了,我就知道他是骗我的!你才不会抛弃小豆豆!”它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脏得要死,我却从未有过的庆幸自己有这样一个仆人。   我在地底度过了无数的岁月,从一开始的愤怒到最后的绝望,我以为我致死都出不去了,只能成为洞中的一具腐朽龙骨。   直到三百年后的那一天,以着截然不同的方式出现在我面前的西塞尔,第二个蒂埃里,彻底改变了这一切。   ***   黑龙对圣王是友谊或者宠物情,圣王不是。   西塞尔很多方面其实都继承了圣王。   7.喜悦之国   因为圣龙的回归,圣龙之域的子民都高兴坏了,于是大臣们想出了一个即讨好民众又能稳固西塞尔王权的法子——举办一个庆典,然后让我和西塞尔一起乘着花车游街。   这真是个荒谬的主意,我深深地感到被冒犯了!   “你可以拒绝。”西塞尔坐在那里,头戴王冠,身着王袍,以一种非常正式的姿态在询问我的意见。   我焦躁地在他面前来回踱步:“那你干脆就不要问!”   他轻轻叹了口气:“我不能不问,他们都看着呢。”   他苍蓝色的眼眸有些暗淡,睫毛轻垂着,仿佛被雨露打湿而不得不弯落到地上的花枝,有些无助又有些故作坚强。   我最讨厌看到他这个样子,最讨厌!   因为我无法分辨他到底是出自真心的感到难过,还是在故意做戏给我看。   “你希望我去吗?”我停下踱步,站在他面前,将问题抛回给他。   他明显一愣,接着笑起来:“你让我选的话,我当然希望你去,能和你一起出现在民众面前的机会可不多。”他顿了顿,“但如果你感到不适,我不会勉强你。”   你说出了自己的希望再说不会勉强我还有什么意义?   我定定看着他:“我会参加,让你的臣子去准备吧,我会和你一起出席庆典。”   虽然他已经尽量维持表情不变,但我还是能从他明显放松下来的眼角眉梢看出他的如释重负。   突然心情就非常恶劣。   “好了,你已经完成了此次前来的主要目的,没什么事就走吧!”   西塞尔刚刚放松下来的表情马上僵住了,他有些难过地看着我:“你生气了。”   我背过身面向窗外:“没有。”   身后传来衣料摩擦的声音,接着是踏在绒毯上沉稳的脚步声,朝着我的方向走了几步,对方停了下来,小心地伸手拉扯我的袖子。   这种忐忑让我想起他的小时候,每当他做错事,他就会用这种方式乞求我的原谅。他知道该用何种姿态才能让我消气,装可怜、扮无辜、让自己看起来纯洁得就像个孩子,我毫无怀疑他非常清楚怎么利用这一点,因为他一向做得很好。   “我不怕皇后的毒药,不怕父王的漠视,也不怕那些想要将我赶下王位的佞臣,这世上我只怕一样东西……沙弗莱诺,你知道是什么吗?”   望着窗外的景色,我眉心无法抑制地因他的话语跳动了一下。   他从后面缓缓地抱住我,将脸埋进我的颈项:“这个世上能让我感到害怕的,只有你对我的怒火,那会让我陷入惶恐中,终日茫然失措,找不到归路。”   我闭了闭眼,心里仿佛有头喷火的黑龙在怒吼:“不要相信他你这个白痴!你怎么还能相信他?他和他的祖先一样都是骗子!!”   谁不知道呢?他当然是个小骗子,我一早就发现了,可我能拿他怎么办呢?   “我没有生气。”我转过身看着他,“我只是觉得……讽刺。”   “讽刺?”   我伸出手背,轻轻抚摸着对方的侧脸:“你长得很像你的祖先。”   他微微皱了皱眉,向后躲了躲,但看到我的表情后又忍住了。   “我知道,你说过。”   我放下手臂:“我觉得讽刺是因为,你的子民都以为圣龙重新回归了圣龙之域,却不知道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一直在他们所生活的这片土地下,在地底溶洞中被囚禁了几百年……”我笑了笑,“更可笑的是,至今仍未自由。”   而现在我要像什么事都没有那样,和一个“蒂埃里”一起乘着花车欢快地游走在圣龙之域的大街小巷,好假装我深爱着这片土地……可事实是我并不爱它,甚至我痛恨它、厌恶它,它带给我的一直都是束缚与囚禁!   西塞尔瞬间脸色惨白:“我……我很……”   我连忙伸出一根手指抵住他的唇:“别说什么‘我很抱歉’这类违心的话,我不需要。”   虽然西塞尔说过我身上的禁止在他死后会自动解除,可谁又能知道下一个“蒂埃里”不会有和他父辈们一样的想法呢?   我已经吃过两次亏了,人类的背信弃义和无耻程度不是我等巨龙能够想象的。比起把渺茫的希望放在曾经背弃过我的人身上,不如除了自己谁也别信。这对现在的我来说,才是最准确的选择。   “好了,现在抬起你高贵的头颅,国王陛下,我感到有些‘饿’了。”我有些轻佻地捏着他的下巴,将他的脸转向一边,露出优美白皙的颈项。   脉搏鼓动着,散发着新鲜甜美的芬芳,灼热的鲜血在那薄薄的肌肤下流淌着,引人品尝。   也许是我刚刚的话语刺痛了他,此刻骄傲的国王显得特别乖顺无害,简直像只被折断了羽翼的白天鹅,任我摆布。   不得不说他的驯服取悦了我,我决定这次让他好受点。   “乖孩子……”说着我的上牙床探出两枚尖锐的獠牙,带着能让猎物全身麻痹的唾液缓缓挨近对方的脖子。   当獠牙刺进西塞尔的血脉中时,我感到他不可抑制地浑身一颤,接着温暖的血液伴随着逐渐回归的魔力充盈了我的全身。   我一只手拦腰扶住他软倒的身体,另一只手则轻缓地托住他的后脑勺,让他不至于因为麻痹而扭到脖子。   感到魔力已经完全恢复,我将獠牙收回牙床,未了舔了舔西塞尔脖子上的那两个血洞,将伤口愈合。   西塞尔睁着迷蒙地双眼,宛如身在云雾中飞翔。他的神智还在,但已不能集中思想,甚至他潜意识里仍是清醒的,只不过无法诉说自己的想法。   “沙弗莱诺……”他就像个喝醉的人,努力地伸手想要触碰我,废了老半天的力气却只是抬了抬手臂。   我微微蹙眉注视了他徒劳无功的动作许久,叹了口气,将他的手抓了起来,然后安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西塞尔终于快乐地笑了出来,那笑容刺目地就像初升的太阳。   “我的黑龙……”   我纠正他:“我不是任何人的。”   “我的……黑龙。”   “我不是你的。”   “我的……”他不停地重复着,不厌其烦,让我感到没来由的焦躁。   巨龙不属于任何人,我们生来自由,是天空的王者,渺小的人类怎么有胆来束缚我们?!   “沙弗莱诺……我的黑龙。”   我一把掐住他的咽喉:“闭嘴!”   禁制感受到了我的恶意,一瞬间我周身冒出了几道亮蓝色的电弧,劈在我的身上,让我下意识地放开了西塞尔脆弱的脖颈。   他倒在地上,彻底地昏睡了过去。而我也被反噬弄得狼狈不堪,只能扶着墙拼命喘气。   该死!该死!!   我内心狠狠地咒骂着,却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西塞尔,还是那枷锁一般的禁制。   8.魔药   庆典在一个祥和明媚的日子里举行,全城的百姓都疯了,为了一睹圣龙和国王的风姿他们纷纷涌上街,挤破了头也要占到一个观看皇家花车的好位置。   而我就坐在装着纱帘的花车里,像座木头雕像般目视前方,丝毫不为外面喧嚣的欢呼声所影响。   这一切都无聊透了。   “再一会儿就结束了,沙弗莱诺。”   西塞尔就连这会儿也维持着高贵的表象,明明知道别人看不到,但他仍然脸上挂着假面般的微笑,不时朝花车两边的民众摆手致意。   我的眼珠向他所在的方向转动了下:“我竟然会答应这样荒唐的事,真是疯了。”   人们常说黑龙是“恶龙”,因为我们脾气无常、多变,为龙冷漠,而且缺乏耐心,对人类并不友好。我以前并不认为我有多像别人口中的“黑龙”,但这次事件之后,我发现或许黑龙的天性并不是那么好摆脱的。   那天……我是真的想要将西塞尔掐死。没有迟疑,没有犹豫,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置他于死地。   虽然西塞尔醒来后已经忘记一切,但我还记得,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清清楚楚的记得。   烦躁、压抑,浑身不对劲。   我只想尽快结束这场可笑的庆典,不然我都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突然失控做出什么事来。   “你为我做的一切,我心存感激……”西塞尔淡淡说道,“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我都可以为你去找来。如果你有什么想让我做的,也可以尽管要求我,我不会拒绝。”   我暂且从自己充斥着负面情绪的思绪中回过神来,闻言满含嘲弄地勾了勾唇角。   “除了真正的自由?”   西塞尔半晌无话,一直向民众打招呼的手也僵在了半空,最终垂了下来:“是的,除了这个。”   我将身体歪向一边,靠在宽敞的车座上,目光带着审视地意味细细打量起他的周身。   华美的被宝石点缀的王冠,猩红底金色花纹的厚重披风,还有那张神圣俊美的面孔,无一不符合作为一名国王的标准,甚至已然超越。   他就像从壁画里走出来的美青年,完美的仿佛被神所眷顾。   “把你的王冠给我。”   西塞尔抬头看向我,我确定他听清了我的话,只是在思索我到底是认真的还是玩笑话。   我嗤笑起来:“不是说什么都可以为我做吗?”   西塞尔垂下眼眸,在我以为他不会理睬我的时候,他竟然真的小心地从头上摘下了那个贵重的金疙瘩,并把它慎重地递给了我。   这下倒是换我愣住了。   我接过王冠,随意地放在手中把玩,就像对待一顶廉价的破帽子。   “你就是为了这东西拼死拼活吗?”我将王冠套在食指上转起了圈,玩得不亦乐乎,“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   宝石和黄金,有的巨龙非常喜欢收集这些东西,在龙谷的时候我甚至看到过铺满整个洞穴的财宝。我并不为此感到惊奇,对我来说那只是长得耀眼一点的石头而已,可人类却能为之疯狂。   西塞尔的视线落在王冠上,平静地说:“这东西本身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特别的是它背后象征的王权。你是巨龙,你生而强大,所以你不会明白没有力量、没有地位在整个‘蒂埃里’家族是件多可悲的事。”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中泛着寒光,“没有它,王宫里随便一个侍女都可以肆意践踏我的尊严,羞辱我、打骂我,只因为她们的主人比我更高贵、更得体。你可能会觉得为了虚无缥缈的东西这样拼尽全力的我很可笑,但如果不这样做,我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一无所有?   我一下顿住,将王冠整个儿握在掌中。尖锐的装饰和其独有的造型就像一枚冰冷的利刃般刺进我的掌心,留下隐隐的钝痛。   “还给你。”我将王冠丢回给西塞尔,然后撩开纱帘的一角。   他迅速捕捉到我的意图,接住王冠后甚至都来不及戴起来就扑了过来。   “沙弗莱诺!”   但还是晚了一步,我已经一脚踏出了花车,并且很快展开了那对巨大的双翼。   花车旁的人们先是被我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然后等反应过来我是谁的时候,顷刻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欢呼。   “圣龙!是圣龙大人!”   “天啊,我竟然有幸能目睹圣龙大人的真容!!”   “谁来扶一下我……”   我没有理睬他们,也没有理会身后的挽留,直接丢下一句:“太无趣了,我先回去了。”便头也不回地飞走了。   那时候我感到愤怒,觉得自己像个傻瓜,我以为自己是因为那场可笑的庆典而失控,但其实并不是,是西塞尔。他觉得除去权势他就一无所有了,是因为他把权势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被他忽略的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我。   我飞回了王宫,本来想直接回我的住处,但是在飞过花园上方的时候,我看到了兰斯洛特和水晶公主。   看起来好像是兰斯洛特陪着克里斯汀公主正在花园中散步。   把自己的未婚妻和情人放在一起,西塞尔还真是不怕后院起火啊。   我稳稳降落在两人面前,巨大的风吹起草叶,兰斯洛特绅士地替公主遮挡了一二,但两人仍是被吹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我收起翅膀,就像才发现他们一样:“哦?抱歉,我刚刚没看到有人。”   兰斯洛特摘下头上的树叶,将拳头抵在胸前行了一个礼,他身后的侍从也跟着行礼,只是头低得更低。   “圣龙大人!”他就像圣龙之域的其他人那样,对我打从心底里的尊敬。但一想到他和西塞尔在花园中的那幕,我就对他没有好脸色。   克里斯汀公主同样提起裙子微微行了个礼:“又见面了,圣龙大人。”   兰斯洛特一下子看向公主,似乎非常惊讶她曾经见过我这件事。   我挑了挑眉:“我见过你吗?”   她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在王宫中,远远地我曾见过你,但您应该没注意我。”   不愧是留着精灵血液的王族,聪明又机灵,谎话说得一点不露痕迹。   “你是兰诺公吧?西塞尔最信任的臣子之一。”我看向兰斯洛特。   “能效忠您和陛下是我的荣幸,圣龙大人。”他表现地不卑不亢。   “你……”我突然瞥到他手上的戒指,语调一下提高,就像有什么在心里炸开了,“你结婚了?!”   对方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一边的公主又看看我,有些迟疑道:“是的,我很多年前就结婚了,现在有两个女儿,大女儿的名字还是陛下给取的。”   我简直怒不可遏!   多么无耻!这个人身为西塞尔的情人,不仅结婚了,竟然还有了孩子!!更可恶的是西塞尔还为他的女儿取了名字,他怎么能忍受这样的羞辱?!   虽然我和西塞尔一直冷战,争吵颇多,但他是我看着长大的,自然护短。   “你怎么敢……”我扭曲着脸激动地向兰斯洛特走了过去,他似乎被我的气势所慑,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差点摔倒,还好一边的水晶公主及时扶住了他。   也因为如此我再次注意到了这位年轻的公主,她正一脸错愕地盯着我,似乎也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考虑到这是西塞尔的隐私、王室秘闻,实在不适合让别国的公主知道,我只能按耐住怒气,朝着兰诺公重重哼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去。   下次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好好教训教训他!   但在我离开没多久,那位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水晶公主克里斯汀就追了上来。   “等等,圣龙大人!!”她身后不见兰斯洛特,倒是跟着不少侍卫和侍从。   她提着裙子一路跑过来,一点没有公主的仪态。   我皱着眉问:“什么事?”   她喘着气:“我们能……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吗?我有很多话想要对您说,包括我此次来到圣龙之域的目的。”   我疑惑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难道她不应该向西塞尔那小子坦白这一切吗?告诉我我又能做什么?   看出了我的犹豫,克里斯汀露出恳求的神情:“就一小会儿。”   我看了她片刻:“好吧。”   “太谢谢您了。”她露出了惊喜的表情,而我在答应她的请求后立刻用魔法做了个隔音屏障来打造所谓“安静的地方”。这样就算她的身后跟着一群居心叵测的探子,也是不可能听到我们的对话了。   “你可以说了。”我示意她。   原本我没有抱多大期望她会说出什么我感兴趣的事情,事后证明我还真是小看这位公主了。   “其实我此次来是为了寻求您的帮助,请您救救我的国家吧,伟大的圣龙……”   我不耐烦地打断她:“说重点。”   我没有兴趣听她歌颂我的伟大。   她咬了咬唇,斟酌了一会儿继续开口:“事情是这样的……”   她告诉我她的国家现在正在被邪恶的巫女控制着,巫女正是她哥哥的王后,那个女人给她哥哥下了黑魔法,让他对她言听计从,而且身体还越来越虚弱,现在国内已经是王后的天下。   我冷冷地提醒她:“你仍未说到重点,公主。这些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如果你不说的话,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了。”说着我作势要走。   克里斯汀连忙拦住我,满脸急切:“我的哥哥中了黑魔法,我需要制作魔药来令他清醒,而您正是制作魔药的关键。”   我不自觉地挑了挑眉:“我?关键?”   久远前的确有很多魔法师会到处搜集龙身上的鳞片、犄角、指甲甚至是血液、口水来制作魔药,但因为靠近龙的风险系数太大,几乎很少有做成功的,我还以为这类魔药早已经失传了呢。   “请您帮助我,我保证不会令你感到不适,那只是对您来说……微不足道的一点东西。”她言辞恳切,目光却并不敢与我对视,这让我嗅到了点不同寻常的味道。   “你到底要什么?”   指甲和口水甚至是龙鳞也不是不可以给她。   她小心翼翼地看着我:“……龙精。”   “什么?”我以为我听错了。   可她又再次说了遍:“是龙精,大人。那东西对您来说无足轻重,如果您能分给我一点点制作魔药,我的国家和子民必定会对您感恩戴德!”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什么叫做这东西对我来说无足轻重?简直不知所云,荒唐至极!   “你太无礼了,人类!”盛怒中的我释放了无形的龙威,水晶公主瞬间惊呼一声被我掀翻在了地上,屏障外的人看到这一幕虽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明显躁动了起来,他们害怕我将国王的未婚妻就这么弄死了,到时候可真的没法向白晶森林交代了。   可那些跟我又有什么关系?需要向对方交代的反正又不是我。   正当我决定要给这位小公主一点教训时,狼狈不堪的她抛出了最后的筹码。   “我有龙族下落的消息,您感兴趣吗?我可以用它跟您交换!”   9.公主的邀请   魔法运转的微光顷刻在我的指尖泯灭,我维持着表面的镇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你能有什么龙族的消息?”   她惊魂未定地从地上站起来,本就白皙的肌肤这会儿毫无血色,嗓音也发着颤:“圣龙大人,我明白您不信任我,但我真的有可靠的消息,请您相信我。”   我沉默地盯着她看了许久,冷冷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水晶公主咽了口口水,接着深深吸了口气再吐出,等到能平静地与我对话了,她才再次开口。   “在离这里不远,大概越过一座山两条河,有个庄园,每年的这个时节庄园主都会举办一场拍卖会,因为非常隐蔽而且只对有邀请函的客人开放,被称为地下拍卖会。”她抿了抿唇,“而我正好有那么一张邀请函,如果圣龙大人愿意相信我的话,就去一次吧,最后一件拍卖品不会让您失望的。”说完她静静看着我,等我答复。   地下拍卖会?   老实说我并不怕她搞鬼,我这一生就吃过两次亏,都奉献给了“蒂埃里”,旁人恐怕没机会领略这份殊荣。   “最好如你所说。晚点派人将邀请函送过来,如果你敢愚弄我……”我微微眯了眯眼。   她立马低垂下头:“不敢。您要是确实对那件拍卖品毫无兴趣,我定会当面向您赔罪并且即刻返回白晶森林再也不来打扰您。”   我冷哼一声,打了个响指,屏障应声解除。在外面焦急等待的侍从以及守卫面面相觑,一时都不敢贸然上前。   “那我先告辞了。”公主提起裙摆微微屈膝行了个礼,优雅地转身带着侍从离去了,一点不见方才的狼狈。   我注视着她的背影一会儿,最后头也不回地跨步朝相反的方向离去。   晚间,果然有一名侍从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只信封承到了我面前。   “主人,是什么?是什么?”侍从离开后,躲在暗处的小豆豆一个箭步冲了出来兴奋地在我周围跳来跳去,聒噪地就像一只烧了屁股毛的麻雀。   我不理它,用拆信刀挑开封蜡,将里面的黑色邀请函抽出来看了遍。   地点如克里斯汀所说是在离王都不远的一座庄园内,时间在四天后的午夜时分。   晚上也好,这样我就可以避开王宫众人飞过去参加拍卖会,最重要的是不会惊动到西塞尔。虽然龙是独居生物,但如果能得知族群的下落,知道他们都是安全的,我也就放心了。至于回归族群……至少在西塞尔还活着的时候,我不会有这个意向。一来是因为我答应了他要陪他到死,二来是我绝不允许有别的龙知道我这些年的遭遇。   绝不。   “主人,告诉小豆豆是什么?好不好?好不好?告诉小豆豆吧!”矮土豆一样的地精仍锲而不舍地扒着我的腿不放。   我微微皱眉,甩了甩腿:“放开!”   小豆豆硕大的眼眸中顷刻缀满了泪水:“主人讨厌小豆豆了吗?噢,我对您的忠心龙神可鉴,请您不要抛弃我!不要把我丢给蒂埃里那个小子!求求您了主人!”说着开始干嚎。   我额角突突痛着,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放、开!”   小豆豆瑟缩了下,似乎正在犹豫要不要听话,而就在此时我的房门忽然被叩响,随之一同响起的还有西塞尔的声音,惊得胆小的地精一下子松开我的腿缩到了地里。   我吁出一口气,将邀请函收好,然后起身去开门。   西塞尔安静地站在门口,已经换回了平常的装束,显得没那么厚重和正式,但同样舒适、体面。   走廊上铺满了月光,照射在他的身上、发上,为他精致的容貌更添了一份神圣而耀眼的光彩。他只需静静伫立,哪怕一个字也不说,就会有前赴后继的人跪伏于他脚下亲吻他的脚背,献上自己的一切。   “你有什么事?”我半挡着门,没有要请他进屋的打算。   说我小心眼也好,龙性如此也好,黑龙从来不是先低头的那个。   “我来道歉。”他轻声说,发音清晰又标准。   我挑了挑眉:“道歉?你有做错什么吗?”   西塞尔张了张口,突然上前一步与我挨得极近:“我惹你生气了不是吗?我不想和你冷战或者争吵,所以我来道歉。求你接受吧,如果你不接受……”他直视着我的双眸,“我是不会走的。”   “你在威胁我吗?”我冷笑。   “我在恳求你,哀求你,乞求你。”他垂下眼,白银般的睫毛细密地覆盖在他的眼睑上,带着微微的弧度,赏心悦目的同时也如同一把小刷子般刷在我的心间。   “只要你皱一皱眉我就要胆战心惊,瞪我一眼我可能好几天都无法入眠,对我说一句狠话我恐怕要伤心的什么事都做不了了。这样的我怎么可能威胁你呢?”   他每说一句,刷在我心间的小刷子就坚硬一分,最后由微微的麻痒转变为了淋漓的刺痛。   在花言巧语方面,西塞尔也继承了他的祖先这点毋庸置疑。   我紧紧抓着门框,打定了主意这次不能轻易心软,却在西塞尔骤然靠过来环抱住我的那一刻松了力气,心墙崩塌。   “原谅我吧,沙弗莱诺。”他将头埋进我的颈窝处,呼出的热气全部喷吐在我的颈侧,“求你了。”   我不自在地抖了抖,接着伸手扣住他的后脖颈令他不得不抬起头看向我。   “你只会这一招吗?”   仿佛每次只要他这么说了,我之前就算再怎么立场坚定都会一次次原谅他。   我是不是没救了?   他脸上没有愧色,甚至没有试图为自己辩解,嘴角勾着乖巧的笑:“其实还有一招,你要看吗?”   我没好气地推开他:“不用了!”然后不耐烦地摆摆手,“我原谅你了,你可以走了。今天的庆典让我很累,我也需要早点休息。”   西塞尔没有再做纠缠,而是稍稍低下头向我道了晚安:“那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沙弗莱诺。”   “晚安。”   我目送着他离开,不过没走几步他就又停下了步伐,微微侧身看向我,苍蓝色的眼眸被月光映照地也像是镀了一层水银。   “听说你今天单独和水晶公主聊了一会,她没有冒犯你吧?”   我面不改色道:“不算冒犯。她让我帮她救她的国家和人民,我没有答应。”   半真半假地说话最不容易被揭穿。多可悲,我现在竟然也学会人类那一套了。   他点了点头:“那就好。”说着转身离去。   四天后,午夜时分。   我告诉小豆豆我要出去一晚,让它待在我的房里如果有任何人来敲门就伪装成我的声音将人打发走,它激动地表示一定完成任务。   我有些不安,但还是展开双翼飞向了农庄的所在。   有了水晶公主的邀请函,一切都非常顺利,我甚至得到了最高礼遇,有一间单独的二楼包厢,不用和别人一起挤在大厅。   拍卖会准时举行,一样样拍品被人从屋后小心地抬到台上。不可否认有几样拍品的确是非常吸引人的存在,特别是其中一颗硕大的琥珀,中间一道暗影,远远看着就像龙瞳一般,标价也十分不菲,但是都和龙族的下落无关。   就在我逐渐失去耐心甚至打算起身离开的时候,整个大厅突然一阵喧哗,拍卖师开始兴奋地大声介绍起接下来的这件拍品。   “各位!请允许我隆重介绍一下接下来这件拍品!这是奇迹,再也不会有比这更好的机会目睹这一奇观了!”   一位年轻的人类女性怀抱着一块什么东西上了台,那东西是圆形的,大概比我的鳞片小一圈,用一块魔法布罩着。   “接下来是本次拍卖会的重头戏,我相信有不少人都是冲着它来的,请大家做好准备举牌,这就是我们最后一件拍品……”说着拍卖师一下抽掉了阻绝拍品与外在世界的魔法布。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我灵敏的鼻子迅速地先眼睛分辨出了那样东西到底是什么,我不敢置信地冲到看台边,瞪着双眼看向那被众人所追捧的、被人类抱在身前的、被当做宝物拍卖的银白色鳞片。   热情高涨的拍卖师更是坐实了我的想法:“龙鳞!真正的龙鳞!银龙的背鳞,一千个金币起拍!”   银龙的鳞片,不是几百年前的,而是最近的,我的嗅觉告诉我它离开那条倒霉的被剥鳞的银龙身体还不到一个月!我甚至还能闻到上面残留的龙血的气息!   这些人类剥了一头银龙的龙鳞?!我的同族?   他们怎么敢这么做!!!   我从二楼一跃而下,在空中化身成了巨龙的模样,庞大黝黑的身体重重落到展台上,随后发出一声悠长的怒吼。   滔天的怒火充斥着我的全身,我完全无法冷静下来,对人类的愤恨在这个夜晚达到了顶峰。   10.黑龙之怒   巨龙喜爱自由,我却被蒂埃里家族囚禁百年;巨龙生而骄傲,人类却拔去了我们最引以为傲的鳞片;巨龙信守承诺,却被人类一而再再而三欺骗!   “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我要将利齿刺入你们的胸膛,让你们尝尝生命逐渐流逝、血液慢慢冷却的痛苦!我要让你们为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价!”说着我龙尾一扫,最靠近展台的一排人类便在惊恐的呼叫中被扫得人仰马翻。   “天啊是圣龙!圣龙要惩罚我们了!”   “我不想死呜呜呜……”   “圣龙大人请原谅我们!请原谅我们!”   会场一片混乱,谁也没料到我会突然降临,更没人料到我是这样的愤怒。当出现第一个哭喊着祈求我原谅的人后,其余人也陆续跪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起来。   他们向我求饶,想让我放他们一马。   做梦!我怒视着他们,怒火丝毫未消。   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西塞尔一样让我心软,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得到我的原谅。   尽管我恨不得让他们去死,不过比起把自己弄得脏兮兮的,我这会儿倒有了个比直接杀死他们更好的主意,一个能让他们在有生之年都活在煎熬和悔恨中、惶惶不可终日的好主意。   我扫视了圈地上的众人,提高嗓音确保他们都能听见:“在场的每一个人,每一个人都会受到巨龙的诅咒!在你们死后,灵魂将无法得到安息,漂泊在世间遭受火焚之苦,而你们的子子孙孙都将继承这一诅咒,永远无法得到巨龙的眷顾!”   隆隆的话音刚落,哭喊声便响彻整座大厅,其中充斥着恐惧与绝望。   这么多年过去,我也渐渐明白了人类真正在乎的东西,“巨龙的诅咒”可谓一击即中,甚至比杀了他们还要有效,哪怕我只是在无中生有。   “现在,马上滚!”我朝地上拍了一掌,霎时将脆弱的展台拍出了一个大洞。   得到我的允许,那些养尊处优的贵族和富商不敢久留,哭哭啼啼地互相搀扶着就离开了。   我的眼角余光瞥见那名拍卖师也想从我身后偷偷溜走,龙尾一卷,瞬间将他紧紧缠住。我心情不好,力道自然不会轻,他被我勒得脸颊发紫,一副随时随地要窒息而亡的模样。   “龙鳞是哪里来的?”我将他举到眼前逼问道。   他被我吓的不轻,眼泪鼻涕止不住地流了一脸:“我……我不知道……”   “不知道?”我从喉咙里发出低吼,微微掀起嘴唇露出里面巨大而锐利的牙齿。   “呜呜呜……圣龙大人请不要吃我!我……我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东西似乎是从铁枫谷来的,其它真的真的不知道了!”   感到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下淌出来垂直落到地上,我低头一看,发现对方竟然失禁了,我满心厌恶,立刻一把将他甩到了角落。拍卖师在地上滚了几圈,见我没有继续找他算账的意思,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整座大厅或者说整座庄园都呈现出一种死一般的寂静,静得都能听到我自己的心跳声。   我转了个身,龙尾抽在柱子上落下一片碎石,脆弱地如同鲜奶酪。四下环顾了一圈,最终我在不远处找到了那枚混乱中掉落的银色龙鳞,缓缓低下头颅,我用龙吻小心地碰了碰它。   这片龙鳞这样小,它的主人应该还是头未成年的小银龙。   多可怜的小家伙,他/她一定很痛……   我发出一声哀鸣,伸出舌头将鳞片纳入嘴中,然后展开巨大的双翼直直由屋顶破开一个大洞飞了出去。   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也一定要搞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谁都无法阻止我,不管是西塞尔,还是水晶公主。   我一路全速冲回王宫,只用了去时一半的时间。当我飞到王宫的上方时,我缩小了体型,避开巡视的士兵后悄悄潜进了克里斯汀的所住的那间套房。   巨熊是水晶公主最忠实的伙伴,它守在公主的闺房外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我重新变成人身,与颤颤巍巍的巨熊四目相对。它四肢发抖,嘴里呜呜叫着,但仍然尽职地挡在门口不让我靠近。   我裂开嘴,冲它嘶叫:“闪开!”   它估计再一下熊胆都要破了,可是庞大的身体还是一动不动。   正在我与巨熊僵持不下之时,紧闭的房门骤然打开了,肖似精灵的美貌公主从里面走了出来,衣着整齐华美,连长发上的装饰也一个不少。   她知道我会来,她在等我。   “你该知道我是为何而来。”我将手掌摊开举到半空,没一会儿魔法波动由掌心产生,无数银白细砂慢慢凝聚,最后形成一枚小巧的龙鳞。   我将缩小后的龙鳞往她的方向递了递,问:“你知道什么?”   公主看了眼龙鳞:“恕我冒犯,但只有给我我想要的,我才能给您您想要的。”   是不是巨龙在这片大陆消失了太久,才让越来越多的人遗忘了我们曾经的强大与恐怖?   “你以为这是等价交换?”我收起龙鳞,一步步向她慢慢走了过去。   克里斯汀目露惊惧,咽了口口水,不自觉向后退了几步。   “我不会说的,您杀了我也没用唔……”   我轻轻挥了挥手,她就如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一般背部重重撞上身后的墙体,再也没法动弹。   巨熊不顾一切地冲了过来,被我一巴掌甩在墙上晕了过去。   “娜娜!”克里斯汀惊叫出声,眼里流下眼泪。   她太嫩了,比起我所熟知的王族完全不是一个级别,我就像在逗弄一只幼猫。   不过也幸好,幸好她不是另一个“蒂埃里”。   “我为什么要杀你?”我冷笑,“要杀也会先杀你哥哥才对。”   果然,小公主完全没想到身为巨龙的我会卑劣至此,一时说话都说不顺溜了。   “您不能……您怎么能?您是圣龙,圣龙不会做这样的事!”   “我可是条黑龙。”我加重了“黑龙”的读音。   她愣愣看着我,仿佛不能理解我的话,许久才眨了眨眼,接着像是泄气一般哀愁地皱起眉头重重叹了口气。   “好吧,您赢了,我会将我所知道的都告诉您,在此之前希望您能先放开我。”   我觉得威慑够了她应该不会再耍什么花招了,于是解除了她身上的束缚魔法。   “现在,说吧。”我找了张舒适的座椅稳稳坐下,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快说。   “这要从一年前说起……”她局促不安地站在我面前,双手因为紧张而纠结地交握着。“一年前,一条银色的幼龙突然降临铁枫谷与白晶森林的边界,没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人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出现,可是等白晶森林的守卫问询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被铁枫谷的人抓走。之后我多方打探,几个月后才重新有了他的消息。他被关了起来,成了铁枫谷锻造武器的材料来源,还有敛财工具,今晚的拍卖会就是证据。”她顿了顿,“这就是我所知道的一切。”   在过去的三百年里,我以为我已经将自己的脾气控制的很完美,但是直到此刻我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天真——我简直要气疯了!   我要把铁枫谷那群长满肌肉的乡巴佬撕成碎片!我要烧光他们的房子、吃光他们的牲畜!我要狠狠报复他们!!   就算内心再怒火滔天,我表面还是维持着虚假的平静:“你说的都是实话?”   “句句属实。”对方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说道,“我也曾想过暗中向铁枫谷购买那条银龙的龙精,但很可惜,他们回复我……那头龙似乎还是幼龙,没有龙精。”   “咔嚓”一声,座椅木质的扶手被我整个失控握碎,成了一堆碎木渣。   11.铁枫谷   北大州一共有五个国家,铁枫谷位于最西方,与圣龙之域当中只隔了一座白晶森林。   铁枫谷的人身形高大魁梧,擅长制造各种武器和防具,被其他国家称为“灵巧的巨人”。但他们对外国人相当排挤,几百年前我曾去过那里,为了说(威)服(胁)当时的铁枫谷国王提供更多武器来满足蒂埃里日益扩大的霸业征途。过程非常不愉快,我付出了三枚鳞片和四滴龙血的代价才使得老国王松口,之后再也没踏足过那里,所以我对他们可以说毫无好感。   银龙落入铁枫谷手中是最糟糕的,他们是一群野蛮的疯子,不榨干巨龙最后一滴血绝不会罢休。   我一定要去铁枫谷把那个孩子救出来,这是身为成年龙的使命,换做任何别的巨龙也会这么做,我们不可能放着同伴被人类折磨伤害而无动于衷。   可是如果我要去铁枫谷,那样远的跋涉,一切都是未知,没有几个月恐怕不行。我需要西塞尔的血让自己魔力充盈,而他必定不会轻易给我,甚至我怀疑当他知道这件事后会做出极端的行为来,比如再次将我软禁什么的。   所以这也就意味着我必须通过欺骗西塞尔得到他的血液,然后飞速前往铁枫谷救出银龙,直到把对方安全送回龙谷后我再回来。   撒谎,老实说我并不想这么做,一想到要欺骗西塞尔就让我的内心充满挣扎和犹豫。   巨龙一生光明磊落,哪怕是我等黑龙都不屑于靠谎言达到自己的目的,但该来的还是会来。   第二天上午,我在书房找到了正在处理政务的西塞尔。他穿了件银白色的常服,与他的气质十分相配。   见是我,他立刻停下书写的笔尖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你怎么来了?”他充满惊喜地看着我,绕过宽大的书桌来到我面前,牵起我的手坐到了壁炉旁的沙发上。   “突然想来看看你。”我环顾了下书房的装饰,“很久没来过这里了,我记得那个位置以前挂着你先祖的一幅画……”说着我指了指壁炉上方的那面墙。   西塞尔的表情有一瞬凝滞,但很快恢复常态,笑道:“那幅画被收起来了,常年挂在壁炉上让它开裂严重,圣王的画像应该得到更好的保存。”   我不在意地点点头:“的确。”   其实我已经想不起来那幅画上画了什么了,唯记得第一次见到的时候蒂埃里兴奋地对我说这是他让某位著名的画家花了一年时间画的肖像,我看了一眼,却觉得不太像,因为我所认识的蒂埃里永远不会露出那样冷漠傲慢的神色。   但最后证明是我错了,画家见到的才是真正的蒂埃里,我所见到的不过是虚妄的假象,一场骗局。   “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西塞尔指尖触了触我眼睛下方的位置,“昨晚没睡好吗?”   我抓住他的手指拉下来攥进手心里,故意说道:“不是睡眠的问题,龙族并不嗜睡。我觉得身体有些虚弱,可能是最近魔力消耗太大的关系。”   说到底西塞尔的所有魔法知识都来自于我,比起专职魔法师或者天生魔法生物终究有差,并不能准确探知我的魔力波动,而我正打算利用这点。   果然西塞尔听后微微蹙起了眉头:“不是前几天才刚刚喝过我的血吗?难道是魔法禁制出了什么问题?”   我摇摇头:“我不知道。”   这句是实话,西塞尔施在我身上的属于黑魔法,黑魔法在古早以前是黑暗生物以及黑魔法师的专长,巨龙并不熟悉。   西塞尔略微思索了片刻,担忧地开口问我:“你想要吗?”   我一惊,抬眼看向他,半天没说话。   他以为我没有明白,笑着解释道:“我是说我的血。”   西塞尔有着一头银发,肤色白皙无暇,眼睛是纯粹而干净的蓝色。这让他不笑的时候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但当他一笑,就像冰山上开出一朵娟秀的小花,那样违和但又那样让人无法拒绝,好像心都会为之融化。   “太过频繁的失血对你的健康不太好。你是人类,人类太脆弱了。”   这句,也不算谎话。   他闻言笑容更大:“没关系的。”   我装作迟疑的模样:“那我……就喝一点点。”说着我捧起他的手腕,将袖口往上推了推,露出他的腕骨。   我小心地咬开他的皮肉,吮吸着里面甘甜的鲜血,与言语相反,我并未克制自己汲取更多鲜血来充盈体内魔力的冲动。我需要变得强大,非常强大,靠吼叫和蹩脚的基础魔法是无法震慑住铁枫谷的,我必须变回全盛期的状态。   “沙弗莱诺?”西塞尔可能察觉到了我的异样,不安地挣了挣被我紧紧扣住的手腕。   我加重了手臂的力量,尖锐的牙齿更深地刺入他的血肉,不顾一切地大口吞咽起来。   西塞尔痛呼一声,开始大力挣扎:“沙弗莱诺……你怎么了?快放开我!”   我没有理睬他,仍旧贪婪地吸取着他的血液,直到数道电流缠裹住我的全身。   电击使我浑身的肌肉不可抑制地痉挛颤抖、痛苦不堪,而西塞尔趁着这个时机果断抽离了自己的手腕挣脱了我的桎梏。   他本想远离我,但他失血太多,刚站起来就摇摇晃晃又坐倒下来。他只好闭着眼缓解头晕,脸色一片惨白。   等电流消失,我抹了抹唇边残留的血迹,缓缓朝他伸出手。   “过来。”我还没有为他止血。   西塞尔一只手撑在垫子上,似乎只要我靠近他就马上跳起来逃得远远的,另一只手则垂在身侧,还在泊泊流着血。猩红的液体弄脏了他的衣服,也弄脏了昂贵的地毯。   “你不正常。”他双眸一瞬不瞬地盯着我,像要将我整个人看穿。   聪明如他,怎么会看不出这其中的问题?   “过来!”我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带上一丝严厉。   “你要去做什么?你要这么多魔力做什么?”他对我的话置若罔闻,已经飞速思考起了我行为背后的目的。   很快,他就有了答案:“你要去远离我的地方,必须要消耗大量的魔力,所以你骗走我的血,打算就这样不说一声就走是吗?”他不敢置信地望着我,为自己的这一设想而恐惧不已,“沙弗莱诺,告诉我你没打算真的这么做。”   “我要去铁枫谷。”我知道瞒不住他,于是说了实话。   他一愣,忽然不顾一切地整个人扑上来抓住我的衣襟,苍蓝色的眼眸大睁着,身体发着抖,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还是其它。   “你要去找那头银龙??”   我的内心因为他的质问仿佛突然被一道闪电劈中,身体却像陷进了厚厚的积雪中又冷又僵。   “你知道,你一直知道!”我怒视他。   他没有反驳,紧抿着唇,算是默认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知不知道那头银龙还是个孩子!他会死在铁枫谷的!!”我冲他怒吼着,简直不敢相信他竟然一直向我隐瞒了这件事。   而西塞尔接下去的话,又让这份不敢相信更深更重了。   “因为只要你知道了,就会像现在这样,想尽办法离开我的身边去到他那里!只要你找到了其他的龙,你就会想要和他们一起离开,龙族多得是擅长魔法的,其中一定有龙能解开你身上的禁制!”他双唇颤抖着,“你将一去不复返,和其他龙一样,消失在人类的世界。”   只要给出了承诺,巨龙就不会单方面毁约。就算有了族群的消息,我也从没想过让他们帮助我逃离人类世界,可西塞尔显然不是这样想的。   人类善变,他们就觉得巨龙也善变。   “所以你就可以这样自私吗?!”无法忍耐的愤怒驱使我一拳揍到了他脸上,很快那只手便被电流包围,发出阵阵焦糊味。不过我一点不后悔,他活该挨揍!   西塞尔被我一拳打倒在地,脸颊迅速红肿了一片。   “你太让我失望了,西塞尔。”   我站起身,一步步朝窗口后退,西塞尔想要阻止我,但几次都无法起身。   “不要……”他悲伤地看着我,“我只是怕失去你,我以后都不会那样做了。沙弗莱诺,不要离开我。”说着他向我伸出那只鲜血淋漓的手。   他一向知道怎么在我生气的时候让我消气,讨巧卖乖,甚至上演苦肉计,这都是他惯用的手段。   可是这次不管用了。   “抱歉,那孩子比你更需要我。”说完我转身一脚踩上窗台,展开双翼,决然向外跃出。   “沙弗莱诺!!!”身后传来西塞尔痛苦的呼喊,却没有再换来我的心软回首。   记得很久以前,当西塞尔还只是个孩子的时候,有一次他靠在我的身上,闪着晶亮的双眸满怀期待地问我,他是不是我最爱的孩子。那时候我是怎么回答的来着?   “我只爱乖孩子。”   “如果哪一天我不再乖巧,你就不爱我了吗?”   我闭着眼睛,懒懒地甩了甩尾巴,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现在的他显然离“乖巧”这个词相去甚远,这或许就是人类成长的代价。   可我真的能不再爱他吗?   12.银龙亮亮   我带着小豆豆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圣龙之域,虽然我走的干脆,但不可否认在接下来的几天内,每当夜深人静,我的脑海里就会回想起离开那天西塞尔的样子,那让我的内心非常苦闷。   小豆豆问我我们还回不回去,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它,也许连我自己也没有主意。   “一切等救出银龙后再说吧……”我只能这样搪塞。   因为怕白天飞行被人类看到打草惊蛇,我一般都是选择夜晚赶路,也就导致了花费比平时更多的时间才到达目的地。   满眼看过去,都是土黄色,和三百年前并没有什么区别,这里改变的不多。   铁枫谷对外国人戒备心重,敏感多疑,为了行动更方便一点,我只能用魔法把自己伪装成铁枫谷国人的模样,在他们的王都四处打探银龙的消息。   “主人我打探到了,我知道银龙被关在哪里了!”小豆豆兴奋的手舞足蹈。   “在哪里?”铁枫谷十分谨慎,连日来我们一直无法得知银龙的所在,让我颇为懊恼。我差点就要直接冲进王宫威逼国王了,没想到这就有了好消息。   “在离这里不远的一座城堡里,他们在那里关押他,用铁链囚禁他,那里还有好多人类看守,有着非常先进的武器和防具。”   地精实在是探听消息的一把好手,气息隐蔽而且个头也小,不容易被人发现。   每浪费一分时间小银龙就多一分危险,得到确切消息的我们火速前往了那座城堡,而那里果然如小豆豆所说,守卫相当森严。   我落在一颗大树上,收起龙翼:“制造混乱,明白吗?”   “是,主人!”   在路上的时候我已经将一个任务交给了小豆豆——让它把这个地方烧了,它高兴坏了,这会儿迫不及待地跳下树钻进了地里。   地精也是放火的一把好手,它们来去无踪,没有人找得到它们的罪证,当你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小豆豆做得很好,四下点火,虽然都是小火,但数量可观。   我趁着火势渐大守卫乱作一团的时候偷偷变成守卫的装扮溜进了地牢。   这座地牢比300年来关押我的地底溶洞狭小得多,我的原身恐怕都不能在里面随意的转身。   在我走向通往地下的那条长长的地道时,有不少守卫发现了我,但是没等他们开口询问,就被我一挥手封住了声音。他们睁大双眼,惊恐地瞪视着我,然后在我打过响指后齐齐倒地,晕了过去。   我在昏暗的通道内又走了一阵,直到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才停下脚步。   “外面怎么回事?”   “不知道,去查看的人都没有回来……会不会有人来劫龙?”   “别胡说!再派人去看看!”   我撤去伪装,稳步从黑暗中走了出去:“我想我能告诉你们发生了什么。”   地牢内的守卫面对突然出现的我瞬间大惊失色,各个戒备地拿起了自己手边的武器。   “你是什么人?怎么敢随意闯进这里!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我的指尖边走边抚过地牢内潮湿古老的砖墙,闻言好笑地看着那个队长模样的守卫。   “我不是人类,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而我正是为此而来。”   对方看我的神情就像在看一名疯子。   “杀了他!”他一声令下,其他守卫一下子冲了过来。   但是他们没能迈出几步就走不动了,一层透着冰寒的白霜由我的指尖蔓延,迅速扩张到整个墙面,再延伸到地上,以极快的速度冻住了在场所有人类的双腿。   “龙在哪里?”我面无表情地问。   守卫们吓坏了,冻住双腿后那恐怖的冰霜并未停止侵袭,只是放缓了速度,但也已经慢慢到了他们腰部。   “是魔法!”   “天啊,他是个魔法师!我们完了……”   “我的身体动不了了!救命……我不想死!”   “冷静!!”身材高大的守卫队长呵斥完自己的属下,脸色发青地看向我,“尊敬的魔法师,我们只是一群小人物,请你放过我们吧,你要找的东西不在这里。”   我挑了挑眉:“那在哪里?”   乍听到他这么说我还以为找错了地方,心想小豆豆果然不靠谱,好在对方接下去的话让我松了口气。   “在上面,东南方最顶楼,城堡中有间锻造室,银龙被带到那里去了,他们准备锯下他的龙角做成一把龙枪。”   闻言我的瞳孔猛缩,想也不想转身离去。   龙角对我们来说十分重要,一般雄性的角会更大,雌性的更秀气,但无一例外,那是我们引以为豪的,不仅是对敌的武器,也是吸引异性炫耀自身强大的一个器官。   而他们现在竟然要锯掉一头幼龙的龙角?!这和杀死他有什么区别!!   我在地道里就控制不住变回了原身巨龙的模样,狭窄的通道顷刻被我挤裂,我不管不顾地怒吼着撞破墙壁冲了出去,在四方形的城堡中央焦躁地踱步,龙尾将为数不多的几棵大树统统拦腰甩断。   城堡不少地方都冒着黑烟,许多人在救火,被我的这出弄得吓得水桶都掉了。   “把银龙交出来,不然我就踏平这里!”为了证明我没开玩笑,我施放了一个火球术,如流星般的巨大火球在一瞬间轰塌了城堡的一个角。   “是黑龙!是圣龙之域的黑龙!”有人很快认出了我。   “你们心里很清楚我为什么而来,”我扇了扇龙翼,飓风把守卫吹得东倒西歪,“交出银龙,不然所有人都得死!!”   就在我说完这句话没多久,城堡的主殿大门开了,几个更高大更强壮的铁枫谷巨人挟着一名瘦弱的只有十几岁的少年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而我光从气息上就能确认这名少年就是我要救的银龙。   为首的男人穿着一身金甲,高声道:“我是铁枫谷的王子莱纳,我要求你立刻停止攻击,不然我们就杀了他!”   他话音刚落,我仰天发出一声悠长的龙吟,接着就是一阵地动山摇,地面开始裂开,房屋倒塌,在场的众人一一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包括那位王子。   一直表现的十分虚弱的小银龙就趁着这个机会一下挣脱了他们的束缚,朝我奔了过来。   “谢谢……谢谢您救了我。”小家伙边抱住我的腿边伤心流泪。   “你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为什么,我见他有些眼熟。   小银龙抹了抹眼泪:“我叫亮亮,我的母亲是银龙闪闪。”   我:“……”   这竟然是我的小外甥!   13.边界之门   由于禁制的关系,我的魔力在实施了几个大型魔法后衰竭地十分迅速,这导致我必须速战速决。   我让银龙爬上我的脊背坐稳,轻扇了几下龙翼缓缓升空,这一过程中人类丝毫不敢靠近。   “巨龙将永远记住这个耻辱。”我俯视着底下被人搀扶着站起的铁枫谷王子,宛如注视着一只蝼蚁,“莱纳王子。”   莱纳被我叫到名字明显一激灵,吃力地仰着头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一道欢脱的嗓音打断了。   “主人,我炸了他们的武器库!”小豆豆从满目疮痍地土地中钻了出来,抖了抖身上的尘土,接着冲向我所在的地方,高高跃起,勾住了我尚垂在地上的龙尾。   我将它卷到背上,安置在银龙的旁边,还夸了它两句:“做得好,小豆豆。”   随着我的话语落下,城堡的东南角开始发出剧烈的爆破声,地面也再次震荡起来,这震荡甚至不亚于我刚刚施展的“地裂术”。   莱纳王子脸色难看,连忙吩咐身边的士兵:“快让大家撤离这里,这里很快就要坍塌了!”   而说完这句话后,他自己也在士兵的护卫下向着城堡出口逃离。   我有力地挥舞着龙翼,向着更高的天空飞去,留下被硝烟火光笼罩的残破城堡,以及一群无头苍蝇般的慌张人类。   “亮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人类世界?你的母亲呢?”我打算一口气飞离铁枫谷,这样可以避免被人类的追兵追上。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话触动了小银龙,他趴在我身上伤心地哭了出来:“我没有听妈妈的话,偷偷离开了龙谷,来到了表世界。我只是对人类和这个世界怀有好奇,可没想到人类是这么可恶的生物,我才刚降落就被他们抓了起来。他们用我做实验,还拔我的鳞片和指甲。   我真后悔没有听妈妈的话,我真想她呜呜呜!”   我一向不会哄孩子,这会儿有些头疼,只能命令小豆豆安抚住小银龙激动的情绪。   等对方不再哭得那么厉害了,我才接着问:“龙谷现在在什么地方?为什么所有巨龙和魔法生物都退出了这片大陆,你们去了哪里?”   小银龙稚嫩的声音从我头顶上方传来:“什么叫我们去了哪里?难道你不是由‘边界之门’来到这里的吗?”   边界之门?听起来像是某种魔法门,连通两个不同的位面和世界。   “不是,因为某些原因,我错过了大迁徙,这三百年来我一直呆在人类世界,也就是你所说的‘表世界’,哪里也没去过。”   “天啊……”亮亮发出一声惊呼,“等等!黑龙!你是头黑龙!你叫什么名字?”他仿佛突然想到了什么,着急地询问起我的名字。   我勾起唇角,巨大的龙身正好穿过一片云层:“我是沙弗莱诺,很高兴认识你,亮亮。”   “噢!!!!”小银龙几乎一下子跳起来,被我严厉警告不要乱动才安分地再次坐下,但拔高的嗓音还是体现了他此刻的激动,“你是我妈妈的黑龙弟弟!你是我的舅舅!”   我:“……”   我花了点时间纠正其实我比闪闪大几天这个事实,小银龙在我背上滚来滚去,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他不停地问我他妈妈告诉他的关于我小时候的那些糗事是不是真的,还问我是不是曾经跳进石灰中想要变成一只银龙,问得我恨不得马上冲去龙谷找闪闪打一架。   最后我无奈地叹了口气,试着转换了话题。   “边界之门在哪里?”   小银龙果然上钩:“在‘王者深渊’的一条大裂谷中,找到位置直接撞进去就可以啦!”   “还记得具体方位吗?”   “当然!”   只不过刚刚脱离人类的残忍囚牢,天性善良又带着幼龙特有的懵懂和天真的亮亮已经完全看不出一丝沮丧和忧郁了,他欢快地像只小麻雀,仿佛从未遭受过那些折磨。就这点上,我不如他。   王者深渊位于北大州五国的最南面,也是五国中最温暖的一国。与它威风霸气的名字相反,它其实贫穷又落后,由数个原始部落组成,国境内遍地焦土、环境恶劣,是个卑微而困顿的国度。   要从铁枫谷飞到王者深渊,一昼夜是远远不够的,于是半当中我们找到一处隐蔽的洞穴稍作休息。   “大家这些年都还好吗?”看着篝火冉冉升起,我问出了心底一直想问的话。   小银龙点点头:“很好,妈妈很想你。大迁徙之前首领他们试着找过你,但怎么也探查不到你的魔力波动,他们觉得你死了,但妈妈不相信,她始终认为你还活着。”   探查不到魔力波动是因为我被邪恶的黑魔法囚禁,只能匍匐在暗无天日的地底溶洞中,绝望地度过每一天。   我闭了闭眼,让自己冷静下来。   “亮亮,我会送你到王者深渊,然后你自己回去,可以吗?”   “你不和我回去?!”小银龙吃了一惊,眼睛瞪得圆溜溜的。   “我还有些未做完的事,可能还需要五十,不,六十年,等我在这个世界的事办完了,我自然会回归族群。”   “沙弗莱诺舅舅,这件事那么重要吗?”   我垂眸思索片刻,脑海里闪过诸多影像,最终还是清晰有力地吐出了自己的回答。   “是。”   小银龙目视着我,最终也重重点了头:“好吧,既然那么重要,你应该去做完它,我和大家都会在龙谷等你回来的,你不用担心。”   我正要微笑着默默他的头,突如其来的变故却吓了我一跳。   “主、主人!!!”小豆豆尖叫着一下子从地底冒出来。   它虽然经常咋咋呼呼,但今天这次却特别惊恐,好像遭遇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我皱了皱眉,道:“什么事这么惊慌?铁枫谷的军队追上来了吗?”   小豆豆飞快地摇着头:“不是!主人,是蒂埃里,蒂埃里那小子出事了!他要死了!!”   瞬间,我的心脏像是漏跳了一拍,浑身血液都为之凝固,我一下子站起身,瞪视住它,沉声问:“怎么回事?”   小豆豆像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缩着手脚,大而圆的眼睛雾蒙蒙一片。   “主人,你不要生气。我在附近村庄打探消息的时候,无意中在酒馆听一位游侠说的,他说圣龙之域内乱,有个叫费尔南德的亲王反叛了,苍焱王在交战过程中身受重伤,似乎……似乎快不行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我像是被人抽光了全身上下的力气,只能靠在石壁上才不会丢脸地软到地上。   “舅舅,你怎么了!”亮亮担心地扑过来查看我的身体。   上一回靠我施在他身上的一个魔法,让我感知到西塞尔的危险,从而救了他。但在回到圣龙之域后,我们一直在争吵,导致我还没来得及重新在他身上施加魔法。如果小豆豆听到的都是真的,西塞尔的生命即将陨落,我也不会再有所感知。   我紧紧抓着胸口的衣料,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恐慌。   人类的生命何其脆弱,活到自然死去也不过短短几十年,而只需要一把匕首、一支利箭,就能马上结束他们短暂的一生。   一想到西塞尔会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我就止不住地发颤,头脑一片空白。   我只与他相处了十几年,这十几年对我的龙生来说微不足道,但奇怪的是他对我的意义却远超我所认识的其他人类,甚至包括圣王蒂埃里。   我没有办法不去责怪他,但也没有办法恨他;我没有办法硬下心肠对他,但有时候又会故意用言语刺激他;我爱着他,如同爱我自己的孩子,但我一直拒绝承认这点。   “我恐怕不能马上送你回龙谷了。”我听到自己这样说,那声音简直像是失去了灵魂,仿佛来自地狱。“你需要和我一起回圣龙之域,等我确认一些事之后……我会再次启程将你送回去。”   小银龙咽了口口水,怯生生地道:“好、好的。”   回去,马上。   这个想法几乎不受我控制,在听到西塞尔遭遇危险的一瞬间,我的心就做出了判断和选择。想要回到西塞尔身边的意愿是那样的强烈,几乎让我无法忍耐。   特别是我与他记忆的最后一幕,他是那样苦苦哀求我不要离去,一想到这里,我的心就像是在被铁甲虫啃咬,疼痛异常。   如果西塞尔就此死去,我不知道自己会做出怎样的事来。   14.缠尾草   黎明与夕阳交替,在第三个轮回之夜,我再次踏上了属于圣龙之域的土地。   我让小豆豆带着亮亮先找个地方躲起来,如果我确认了西塞尔没事,马上就会去找他们。   “那如果蒂埃里那小子有事,您还会来找我们吗?”小豆豆小心翼翼地问。   我想它永远学不会什么时候说什么话。   我狠狠呵斥它:“闭上你的乌鸦嘴!”   小豆豆委屈地瑟缩了下,躲到了亮亮的身后。   我再三叮嘱他们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相信任何可疑的人类,更不许暴露巨龙的身份,银龙和地精忙不迭地点着头,两张纯真的面孔让人打心底里不安。   但是再不安也没有办法,我叹了口气,最后看了他们一眼后,张开龙翼向着王宫的方向飞去。   王宫里比我离去的时候守备还要森严,我变成蝙蝠大小才能顺利越过巡逻士兵的防线。不过虽然守备森严但丝毫不见慌乱,看样子费尔南德的反叛并没有构成实质的影响。   因为对王宫地形的熟悉,我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找到了准确的房间,并落到了它的窗台上,由狭小的透气缝钻了进去。   房里点了两支蜡烛,光线昏暗,透过朦胧的光晕,依稀能看见挂着轻纱帐幔的高床上安静地躺着一个人。   空气中混合着隐隐的血腥味和一种不知名的香料味——后者可能是为了去除腥味,我变回人类的外表,几步走到床前。当我将纱幔轻轻掀开,西塞尔苍白憔悴的面容便出现在了我的面前,那模样让我喉咙不自觉发紧,如同哽着一块硬木。   我再顾不得往日与他的那些嫌隙和猜忌,俯身轻柔地吻上他的额头,呼唤着他的名字,希望他能睁开眼看看我。   “西塞尔,我的孩子,你这是怎么了?这样脆弱的样子可一点都不适合你啊。”   可能是本就睡得不安稳,西塞尔的睫毛微微颤抖了下,没一会儿双眼便缓缓睁开了。他先是茫然地盯着我看了一阵,接着仿佛犹在梦中般愣愣地叫了我的名字。   “沙弗莱诺?”他的嗓音带着被高热灼烧过的沙哑,“你回来了。”   我没有直起身,仍是离他极近的距离,不过因为怕压到他的伤口,我只得小心地用手撑在他的身体两侧。   我问他:“怎么受的伤?”   他眨了眨眼,而后竟然微笑起来:“费尔南德派来的刺客,想要通过暗杀我来赢得谋逆的最终胜利,可惜他太小看我了,刺客没有成功,他的反叛最终也被兰斯洛特镇压。我的血统或许没有他高贵,但有一点他远远不如我,而这一点恰是关键所在。”   “什么?”   西塞尔定定看着我:“他没有得到圣龙的眷顾。”说着伸手抚上我的脸。   他的身上那股香料味更浓,我闭上眼深深嗅了一口:“这是什么香料?好香。”   “一种十分少见的香料……”西塞尔的声音在我耳畔响起,手则顺着我的头发一路轻抚上了我的背脊。   当他的手指移动时,无论碰触到哪里,一股无法言语的酥麻就会席卷我的全身,让我好几次差点舒服地呻吟出声。那就像是一只被挠到了痒处的猫,瞬间便软了骨头。   “多亏了克里斯汀公主的割爱,”西塞尔低沉暗哑的嗓音还在继续,“她说这叫‘缠尾草’,巨龙一闻到……就会发情。”最后几个字,已经接近气音。   缠尾草?   我猛地睁开双眼,满是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却不能从他毫无血色的脸上瞧出一点开玩笑的痕迹。   我反射性的想要远离他,只是才刚要起身就从身后被一把抓住头发拖了回去。缠尾草的效力十分显著,不过一会儿我就西喘吁吁浑身发热了,更该死的是我开始无法控制自己。指甲慢慢变长,头顶探出龙角,连身后……也冒出了一根长长的尾巴。   我咬牙切齿地抓住他的手腕,怒不可遏:“这一切都是你的阴谋,你设下陷进就是为了等我自投罗网!”   到了这个地步还不明白,那我这几千年也白活了。   为了逼我现身,西塞尔不惜夸大了此次反叛的规模和自己受伤的严重程度,还让人将消息迅速扩散到了北大州的各个角落。他深谙我的脾性,熟知我的软肋,笃定我一定会回到他的身边。   唯一依仗的,不过是我对他的眷顾。   不过是……   ……我对他的宠爱。   西塞尔轻轻笑了起来,他轻松掰开了我的手指,将我整个人往后一推,推倒在了床上。   “随便你怎么想,我已经不想再继续伪装乖巧了。”说着他整个人笼罩上来,将我禁锢在他身下。   这个姿势让我更清楚地看到了他的身体,他穿着一件丝质的睡衣,低垂的领口露出一小截带血的绑带,而此时因为他的动作似乎有逐渐扩大晕染的迹象。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喘息着问他。   为什么大费周章用鼠尾草对付我?明明只要将我再次软禁起来就好。难道……他想通过看我出丑来羞辱我?   只是还没等我想清楚,西塞尔就用一个反问打断了我的思路。   他伸出舌尖舔了下我的耳廓,轻声道:“你发情了,还能做什么?”   我被他问得一愣,某种念头在我脑海里一闪而过,我不可思议地瞪着他,艰难道:“你……我是……一头龙!”   西塞尔面无表情,苍蓝色的眸子幽深一片:“我知道。”   我喘息着,感觉有滚烫的汗水从额角滑落,视线也慢慢变得有些摇曳:“我如果中途变回巨龙……你会被压死……或者更糟!”   龙只会和龙交配,交配的时候当然也只会用真身进行。我本来就有禁制在身,让我不能伤害西塞尔,现在又再加上要努力控制自己不恢复龙身,简直分不出多余的精力来抵抗对方的动作。   情势对我相当的不利。   “那就忍着不要变。”说完在我震惊的目光中,西塞尔倾身吻住了我的唇。   龙尾瞬间紧紧缠在他的腰上,我双抓住他的手臂,锋利的指甲毫不意外地在他的皮肤上留下了几道小口子。指间泛起微小的电流,但那点痛我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   我沉浸在缠尾草与西塞尔带来的热度中,越陷越深。   15.黑国王   “住手,西塞尔!我们好好谈谈唔……”未尽的话语中断在对方灼热的手掌握住我下身要害之地的一瞬间,那感觉简直让我舒服的浑身战栗。   但一想到对我这么做的是西塞尔,逐渐混沌的理智就会清醒几分。   我挣扎着按住他的手,却因为燎原般的欲火无法更强硬地推拒他。那只手松松垮垮地搭在对方的手腕上,与其说拒绝,不如说是催促。   西塞尔不住吮吻着我的脖颈,过了会儿慢慢地向下转移,吻过我的肩膀和锁骨,最后伸出舌尖舔了舔我的乳头。本就无可救药的情欲之火就像被骤然浇上了一桶油,顷刻展现出了它致命的威力。   我挺了挺胸膛,还想要更多,同时下半身上下剧烈摆动起来,让柱身在西塞尔的掌中变得越来越硬,也越来越大。   “你这样真美,沙弗莱诺。”西塞尔说话的时候,灼热的呼吸全部喷在我的皮肤上,让人痒到心里。   比起他技巧高超的手,他的唇更温吞,总喜欢在我身体各处点火,柔软地吻过每一处令我神魂颠倒的地方。   龙神在上,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突然,下半身那要命的快感停了下来,柔软的唇舌也离开了我的身体。   西塞尔带着低热的温暖躯体远离了我,这让我非常不满,睁开眼睛看向他,发出了威胁的低吼,与此同时龙尾拉拽着他,想要将他拉回来。   彼时的我已经化身野兽,完全找不到一丝理性,当然也没有羞耻心。   我只知道我想要他,疯了一般想要他!   “别急。”西塞尔露出一抹瑰丽至极的笑,这样的笑在他的脸上不常见。自从登上王位,他就一直是冷漠淡然、高贵禁欲的苍焱王,要笑,大多也是得体优雅的微笑,绝不可能露出这样生动惑人的表情。   他简直像在故意引诱我。   “不要推开我,不要拒绝我,沙弗莱诺……”他脱去睡衣,露出修长劲瘦的身躯,那层柔滑的布料之下除了裹伤用的绷带竟然空无一物,裸露着的下体高昂着,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   那根东西散发着迷人的香气,让我不自觉想要碰触。   想到什么就去做,我松开缠绕在西塞尔腰间的龙尾,将它小心地缠在了那硬挺粗壮的巨物上。   西塞尔发出一声压抑地呻吟,我不断地让尾巴收紧再放松,只为了让他发出更多叫声。甚至,我还将尾端三角状的尾鳍尖戳进了他顶端的小孔中,来增加他的快感。   很快,几滴透明的粘液便滴落在我的尾巴上,一瞬间那周围的鳞片全部张开了,仿佛在表达自己的喜悦。   “别……”忽然,西塞尔伸手按在龙尾上制止了我的动作。   我没有再动,但也没有松开。   他裹满绷带的胸膛微微起伏着,鲜血晕染的更开了,他的唇毫无血色,但他的脸上却因为激情反而泛起了薄红。   “我可能做不了更多了,但我会让你舒服的,非常舒服。”西塞尔专注地看着我,然后慢慢俯下了身体。   他亲吻着我饱满的柱头,然后是柱身,再是囊袋,最后一路舔上来将整根怒放的巨物含进了嘴里。   我仰起脖子发出一声模糊地嘶吼,手肘支撑在床上,五指紧紧扣着身下的床单,轻易将它们撕了个粉碎。   黑发蜿蜒着,宛如墨色的溪流般流淌在我的全身,最终隐没在大大分开的两腿之间。   他卖力吞含着我的下体,唾液从他的嘴角溢出,让他的双唇看上去既水润又色情。   我的尾巴没忍住,随着他的动作也跟着动了起来。   他鼻息陡然一重,抬眼看向了我,苍蓝色的眼眸也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   伸出舌头舔了舔上唇,我猛地抬跨将下体顶进了他口腔深处。他哽噎一声,却没有吐出来,垂眼专心吞咽起来。   我不断挺胯,将敏感的柱头送进更紧致更温暖的地方,快感就像潮水席卷着我。   在快要到达顶峰的时候,我仰起头大口的呼吸起来,眼前好像有白光闪过,而龙尾也随着我的欲望越收越紧。   “啊……”在一次重重的挺进后,我的胯部剧烈地抖动着,十分有规律的几下之后徒然落下,浑身被汗液浸湿,我仰躺在床上不住喘气。   缓慢地收回龙尾,我轻轻甩了甩上面的白色浊液——西塞尔几乎是和我同时射精的。   不一会,另一边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西塞尔爬着来到我的身前,笼罩在我的上方。   “舒服吗?”   此刻情欲得到了满足,缠尾草的效力在减弱,虽然脑子还有点晕,但理智总算可喜可贺的回归了,所以我只是看着他并没有说话。   他轻轻笑了笑:“我很舒服,沙弗莱诺。”明明在笑,我却莫名地从他眼中感到了悲伤与哀愁,“我爱你。”说完这句话,他缓缓翻了个身,躺在了我的身边。   我静静地盯着天花板看了阵,直到指甲、龙尾和龙角通通收回去才迟疑地望向身边的人。   西塞尔这会儿脸色奇差,也不知是睡过去了还是晕过去了。他蜷缩在我身边,胸口的血迹比最开始扩散了起码有三分之二,小腹和耻毛上沾满了白色的粘液,整个人病气与色气交织,诡异的和谐。   我深深叹了口气,将手放在他胸口的伤处,一阵魔法的微光后,虽然现在看不见,但应该已经开始愈合了,明天那里将光洁如新。   我们都做了什么呀?   我拉过被子裹住西塞尔,随后因为魔力耗空的关系,自己也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当我再次醒来的时候,还是在西塞尔的床上,但床上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西塞尔穿着昨天那件丝质睡衣,似乎在房门口和莱斯特说话。   “把这个给克里斯汀公主,告诉她尽快离开圣龙之域,我不想再见到她。”   “是,陛下。”莱斯特从他手中接过什么东西,很快离开。   西塞尔走到床边:“你醒了,身体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这句话该我问你吧?   但很快我就意识到他在指什么了。   “什么意思?”我的双手上各被套上了一只铁环,那造型和材质都无比熟悉,令我深恶痛绝。在地底溶洞的时候,我正是被这种材质的铁链锁住的!   而他也大方证实了我的猜想:“就是那副铁链,我留了一点改造了下,这样你就不会被限制行动了。”说着微微扬了扬唇。   我恶狠狠地瞪着他:“但我丝毫感觉不到体内的魔力,你这样和软禁我有什么区别?”   “没有区别。”他垂着眼眸俯视着我,表情冷淡。   我震惊地看着他。他打算软禁我?他竟然打算再一次软禁我?!   西塞尔坐到床上,拾起一缕我的头发把玩起来:“沙弗莱诺,我从来不是个乖孩子,你知道吗那一切不过我在你面前的伪装。你以为我真的是无意闯入地底溶洞的吗?其实在那之前我就知道你的存在了,包括圣王对你的……”   他突兀地停了下来,沉默注视了我许久,接着露出一抹虚浮的微笑:“圣王在地底溶洞之上建造了一座巨大的别宫,但随着时间推移,宫殿荒废,已经很少有人想起它了。有一段时间我被赶到那里居住,无意中发现了圣王的密室,你知道那里有着什么吗?”   我皱着眉,冷硬道:“有什么都和我无关。”   他摇了摇头,嗤笑:“不,和你有关,只和你有关。沙弗莱诺,那里都是你,画像中的你,雕塑的你,甚至还有你龙形的金身像。你所能想象的关于你的一切那里都有!然后在那里我找到了一本记载你和圣王过往的日记,我正是从那上面知道你被囚禁在别宫地下这件事的。你以为我是无意中闯入的小可怜,其实我已经蓄谋已久,所有的软弱、乖巧、眼泪都只不过是为了取得你信赖的手段……”   很奇怪,明明已经预设过很多次,对这件事心里也早已有了模糊的轮廓,但当他大方承认的时候,我还是介意。十分、非常、要命的介意!   我无法容忍他对我的欺骗,那种气愤甚至已经超越蒂埃里当年对我的背叛。   五指紧紧握成拳头,我静静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他哑然失笑:“是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呢?也许是因为……我爱上了你。”他亲吻着我的发尾,嗓音深情而苦涩,“如同当年的圣王。他也爱你,可高高在上的你又怎么会爱一个人类?”   16.责罚   再一次被戴上了枷锁,我本该感到暴怒,感到自己有眼无珠,恨不得一口咬死西塞尔,可实际上我十分平静,并没有什么过激行为,连西塞尔也感到惊奇,但我想这可能也与他的那些话不无关系。   在愤怒之前,我首先感到的是不可思议,以及茫然。   蒂埃里,那个把我囚禁了三百年的蒂埃里爱我?那个无论我如何呼喊都再也没出现的人类爱我?!这简直太荒唐了!   更荒唐的是,他的子孙,不仅容貌像他,连行事作风也完全步上他后尘的苍焱王……也说爱我。   爱情到底是什么?人类的爱难道都是这样可怕、自私的东西吗?   巨龙没有爱情,只有繁衍的本能,理所当然就爱情来说我从未爱过某人。我可以给人类的爱只有年长者对幼儿的宠爱,不含一丝情欲意味,也不带任何占有。   我一直以为西塞尔对我也该是这样,也许充满依恋、孺慕、敬仰……但绝不会是爱情。   还记得西塞尔小时候,十二三岁那个年纪,刚开始跟我学习魔法,我对他非常严厉,时常又打又骂,有时候还会因为他和他的祖先过于相似的外貌而莫名其妙对他发脾气。   这样的我,他到底是如何爱上的?   “叩!叩!”   忽然,窗边传来微弱的敲击声,像是有人在敲我的玻璃,一下打断了我的沉思。   我疑惑地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只巴掌大的小银龙便迅速地从室外窜了进来,带着一身夜露。   “亮亮?!”我吃惊地看着对方。   亮亮抖了抖身体,落在了壁炉上方的石台上。他边舔爪子边抱怨:“你的房间可真难找,这里太大了,还好有小豆豆带路。”   我挑眉:“小豆豆也来了?”   随着这句话话音落下,铺着厚厚地毯的地板上突然出现一个小小的土包,然后那个包像是找不到出路一般毫无头绪地在房间里游走起来,撞到家具就换个方向继续,直到找到了地毯的接缝处才一咕噜滚出来。   “主人,我们来救你了!”它连滚带爬地来到我的脚边,抱住我的小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我就知道蒂埃里那家伙不安好心,他果然又囚禁了您!!”   噢,他们竟然想要把我救出去,这真是多么多么的……异想天开啊!   我承认这有些让人感动,但这两个家伙的实力加在一起我怀疑都没有水晶公主的熊高,而他们现在这样贸贸然地找来王宫,万一被西塞尔发现了,我恐怕又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让他们脱身,还不如尽早打发他们离开不要添乱。   “别说傻话了,你们救不了我的。”手上的魔法枷锁还好说,但我身上的禁制只怕除了施法者外没有别的人能解开。   “那我们就回龙谷找首领,法琉比一定知道怎么救你!”亮亮扇了几下龙翼,无比肯定地说道。   在他心目中,金龙恐怕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我叹了口气,看了看小银龙,又看了看脚下的地精:“别轻举妄动,这件事有些复杂,再给我点时间,我说不定可以劝服他……”   小豆豆闻言眼泪汪汪地扒着我的裤腿:“您忘了当年他是怎样欺骗您、囚禁您、把你关在地底溶洞几百年的吗?他就是个狡猾的骗子, 您不能再上当了,主人!”   我抚了抚额头,有些头痛:“小豆豆,那个蒂埃里和现在这个不是同一个,你老是把他们搞混。”   “有什么区别?无论哪一个他们都一样可恶!”   “……”我竟然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小银龙拍了拍龙翼,落到了我的肩上。比起小豆豆的愚钝和死脑筋,他显得敏锐地多,或许这继承自银龙的天性。   “舅舅,你是舍不得那个人类吗?我们可以带他一起走,我可以化作巨龙绑架他。”   我想也不想的拒绝:“不行!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主意,你不许做这样的事!”   亮亮被我吓了一跳,声音一下低落下来:“好吧,我只是想帮你。”   “你们无需担心我,西塞尔不会伤害我,我是安全的。我会试着与他沟通,让他解除我的枷锁,如果他不愿意……”我顿了顿,“到那时我们再想办法吧。今天你们先回去。”   亮亮和小豆豆纷纷点头,表示会好好把自己藏起来,随后他们在我的目送下如来时一般悄然无声地离开了王宫。   等到他们走了,我颓然地坐到椅子上,手指不住按揉着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如今西塞尔的心思难以捉摸,不再像小时候那样任我摆布,我真的可以劝服他吗?   就这样胡思乱想了许久,直到夜幕深沉我才怀着沉重的心事,吹熄蜡烛上了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体内魔力全无的关系,那晚我睡得特别沉,甚至还做了一个梦。   也不能算是一个梦,因为它是我的一段记忆,关于西塞尔的记忆。十二三岁,刚刚接触魔法,时常被我责罚的记忆。   “你又背错了!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你真是我见过的最愚蠢的王子了!”我毫不留情地斥责着年幼的西塞尔,哪怕对方已经难过的快要哭出来我也没有想要放低音量的意思。“你需要接受惩罚,这是我们事先说好的,过来。”   在教导他一些知识的时候,我会选择用人类的形态,那样比较方便。   ——方便责罚他。   我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四肢拖着长长的锁链,朝西塞尔伸出一只手。   “过、来。”面对踌躇的少年,我加重语气又命令了遍,这次他乖乖靠近了。   我不会打他的手,这样会影响他书写,也不会打他的屁股,这样会影响他走路。我会让他背对着我跪下,然后用枯树枝抽打他的脊背。   人类的肌肤非常柔嫩,幼崽的更甚,有时候我控制不好力度或者太生气了,西塞尔的背上就会绽出一条条鲜红渗血的印子。   这种时候他不会哭泣,也不会吵闹,只是默默地承受,并且从来不叫疼。   或许这也是他的策略,伪装的温顺,谁知道呢?但在那时的我看来,他苍白的脸色,为了忍痛而咬出牙印的下唇,还有那带着雾气的蓝色双眸,每一样都是如此惹人怜爱,如果不是那张脸太像他的祖先,我恐怕都要下不去手了。   责罚好后,他自己穿好了衣服,然后来到我的身边,跪在我身旁,握着我的手请求我的原谅。   “沙弗莱诺,你不要生气,我会好好努力,下次一定不会出错了。”   我那时不知道怎么了,看着他半晌,突兀地问他:“你讨厌我吗?”   他一下子愣住了,盯着我表情有一瞬间是空白的,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微笑着将脑袋枕在了我的膝盖上。   “没有你对我的教导,我什么也不是。你是我的老师,我的启蒙者,我的知识之源,我只会敬爱你、感激你,绝对不会怨恨你,这点请你相信我。”   我抚摸着他的发顶,久久没有说话。   梦就到这里,我很快醒了过来。但这只是开始,随着这个梦,我想起了更多关于那段时光的记忆。   关于那些责罚,为了避免伤口发炎,通常第二天我就会治愈它们,而如果并不是非常非常严重的伤口,我一般都不会用魔法,我会……用舔的。   我会把他按在地上,不顾他的挣扎,化作巨龙的模样将他的身体舔个遍。龙族对待幼崽最常用的手段就是舔舔舔,那时候我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时过境迁,以前不觉得什么,但现在换个角度去看,简直让我恨不得把脸埋进枕头里闷死!   懊悔着的同时,记忆中西塞尔那副被我舔的浑身泛红、无力抵抗的模样,又让我无端心跳加快。呼吸之间,鼻腔内似乎又再次充斥着那荒唐的夜晚,冷傲的君王身上浓郁的甜美香味。   该死!   我烦躁地翻了个身,一口咬住自己的手臂,通过疼痛让体内的躁动平息下来。   17.骑士   我和西塞尔陷入了冷战,单方面的。他不愿来见我,仿佛将我遗忘在了王宫的阴暗角落。这态度怎么看都不像是“喜爱”,要说“厌弃”还差不多。   戴着枷锁不能离开王宫的范围,但我可以走出屋子去花园散步。士兵和仆从依然称我为“圣龙大人”,对我毕恭毕敬,看起来西塞尔将我的行踪瞒得很好,没人知道我去过铁枫谷。   我在花园晒太阳的时候,四周的士兵和仆人会像完全没有看见我一样,对我视而不见,安静的死气沉沉。   阳光很不错,初春的天气虽还有些冷,但植物大多都已恢复了生机,重新变得翠绿起来。   我坐在一棵有着巨大树冠的大树下,靠在树干上静静感受微风徐徐吹拂脸颊的惬意,以及花朵初绽的芬芳。这种宁静我已经许久不曾体会,一时连燥郁的内心都得到了片刻的安宁。直到它被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破。   我望向来人,表情一凝,发现是个意想不到的家伙。   “兰斯洛特骑士。”燥郁重新回归,并且因为这个人的出现而愈加严重。   俊美的骑士在离我尚有段距离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弯腰行礼:“圣龙大人。”   自从上次西塞尔白晶森林遇险回归,兰斯洛特骑士就一直留在王都没有回封地,这次镇压费尔南德反叛他厥功甚伟,国王对他的宠幸该是更上一层楼了。   我小心收起心中黑色的火焰,露出一个不那么刻薄的表情,但声音中的冰冷却怎么也无法掩盖。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他像是对我的态度无知无觉,始终微笑着:“我为您而来。”   “我?”   “也为陛下而来。”   我嗤笑一声,瞟了他眼:“你是来当说客的吗?”   他摇摇头,语气十分诚恳:“并非说客。我尊敬您,也尊敬陛下,你们是圣龙之域所有人的信仰,也是我的信仰,我不想看到我的两个信仰彼此仇视、大打出手。所以我不是说客,充其量只是个和事老。”   我纠正他:“我们没有大打出手。”   我最多咬了他一口,根本不算大打出手,我还治好了他的伤!   “但你们在无形中彼此伤害。”他皱了皱眉,突然丢开了对我的尊称,“你真该看看你丢下他前往铁枫谷的那天他有多凄惨,我以为他要疯了。”   哈!他这是在对我说教吗?他以为他是谁?   那个时候的我完全没有意识到,我对兰斯洛特骑士的厌恶很大方面出自于西塞尔对他的青睐有加,那就像被侵犯了领地的雄性,因冒犯而怒到极致,却又不得不因为他话中的内容而心中刺痛。   “他活该。”我嘴硬道。   对方垂下眼眸,半晌开口:“他是活该,但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他的语调不急不缓,“人类和巨龙不一样,人和人之间并不是光靠力量就行的,有时候一件看似无碍的小事,其中的利益牵扯可能会覆盖整个王国。在你前往铁枫谷之前,陛下就已经为了银龙的事情与他们周旋大半年了。他并非见死不救,只是他需要一切在你没察觉的情况下进行,并且在你没察觉之前结束。”他抬眼看向我,温润的眼眸直击我的心灵,“他太害怕失去你了,这让他畏首畏尾,都快不像他自己了。”   我一下子哑了声音。人和巨龙不一样,这句话西塞尔也说过。我一直用龙的思想和眼光看待一切,是否太过武断?   “你呢?你为什么要替他向我解释这些?你难道不害怕失去他吗?”我忽然问兰斯洛特。   他明显一愣:“我不太明白……”   “我看到你吻他。”   那个月夜,那座花园,每一个画面都清清楚楚,至死难忘。   “什……不,你……您误会了!”他结结巴巴,将方才的好口才完全抛到了脑后,“我,我对陛下没有那种感情!我……我对我的妻子绝对忠诚,我爱的一直是她!!”   我直视着他慢慢变得通红的脸庞,确定那尴尬并非伪造,才收回咄咄逼人的姿态。   “所以你并不是他的情人。”   “很遗憾,不是。”兰斯洛特红着脸道。   “那‘禁宫之花’呢?”   兰斯洛特骑士一瞬间脸色变了又变,那已经不能用尴尬形容了,他的神情异常复杂,愤怒夹杂着吃惊,还有些厌恶。   他像在回忆什么不好的记忆,眉心紧蹙:“没想到如此荒谬的传闻竟然传入了您的耳朵里。这一切都是当年王后等人的造谣和污蔑,他们极力败坏陛下的名声,不过是在垂死挣扎。以陛下的才智和魄力,怎么可能需要用到那样肮脏的手段来达到目的!”   所以……是我误会了?   这个暗藏了十几年的心结,不过是小人的诡计,它没有让西塞尔失去大臣们的信任,却让我整整纠结了几千个日夜。   一直以来哪怕我装的再无动于衷,都无法掩饰我对这件事的耿耿于怀。我以为西塞尔不信任我,宁愿求助那些色欲熏心的大臣和贵族都不愿意求助我。同时心里又对他心生警惕,因为他不择手段的作风与他的祖先太过相像。   现在真相大白,我内心感到一阵轻松,就像压在胸口多年的巨石突然消失了一样,不过除了轻松,也有为着不信任他而产生的愧疚和自责。   兰斯洛特见我不出声,继续说了下去:“在陛下还没有登基之前我和他就认识了,那时候他还是个少年,一个很努力的少年。我一直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努力,就像有着什么明确的目标需要他不断的追赶,那个目标是如此遥远,以致他不用尽全力就会被远远甩在后面。   直到您的出现,现在我知道了,他在为谁而努力为谁而奋斗。”   其实我也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努力,明明只要他开口,我就会为他咬碎所有异己的头颅,可是他从未这样要求过……从未。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像我养大的孩子,骄傲的如一头巨龙。   “圣龙大人,您让他感受到了爱,学会了去爱,却没有人再教他怎么去爱。您应该最清楚他并没有那么坏,哪怕他有时候表现的很像个坏家伙。”说到这里兰斯洛特笑了笑,“只要您好好跟他谈一谈,他会听进去的。”   “我不知道。”兰斯洛特的话无疑打动了我,我犹豫了会儿,“他现在连见都不愿见我,又怎么肯让我跟他谈一谈呢?”   “您无需担心,我知道他在哪儿,我可以帮您。”穿着军装的优雅骑士将手掌抵在左胸,如是说道。   18.谈话结束   兰斯洛特骑士有着良好的行动力,几乎立刻便着手安排了我与西塞尔的会面。他将我领到了王宫偏僻的一处角落,那里有着一座毫不起眼的石屋,而与它平凡无奇的外表相反,它的门口被重兵把守,守卫森严。   “陛下在里面吗?”兰斯洛特问其中一位士兵。   “是的,已经进去有段时间了。”士兵回答。   兰斯洛特看向我:“这是关押王室特殊犯人的地方,陛下就在里面,您可以进去找他,我会等在这里。请好好跟他谈谈,与您相比,他既年幼又无知,实在不值得您大动肝火。”   我想我大概知道为什么西塞尔如此信任、倚重眼前这个男人了,他的圆滑和巧言正是年轻的王者欠缺的。有他在国王的身边,的确能减少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我问:“这里面关押着谁?”   无论是王后还是西塞尔的那个异母哥哥在新王登基前就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恐怕连尸骨也早就被丢进森林供野兽啃食,这会儿连渣都不剩了。所以此时这座地牢中关押着谁其实答案昭然若揭,我只是没想到西塞尔还会留他一条活命,而兰斯洛特下一刻的回答也证实了我心中的猜想。   他的声音有些冷,眼神锐利如刃,似乎对这个名字深恶痛绝。   “是罪人费尔南德,大人。”   地牢从入口进去就是长长的直通地下的旋转台阶,又深又窄,一侧的墙上点着蜡烛,但还是显得昏暗。   在走了大概一百多级台阶后,才终于走到底,我的面前出现了一条幽深的走廊。走廊两边是一扇扇紧闭的铁门,看不到里面的情形,也没有任何声响。墙上装饰着一件件精美的铠甲与佩剑,地上铺着厚地毯,细节处透露出果然是王室待遇。   我默默走完一大段路,都要怀疑这里是否有人了,就在我快忍不住高声询问“有人在吗”的时候,拐过一个弯,我终于看到了一个大活人——莱斯特。   他对我的到来显得非常惊讶:“圣龙大人?!”   我食指竖在唇上,示意他小声。   整座地牢呈“L”型,之前我走过的那条长廊可能是关普通犯人的,而这里显然是豪华套间,走廊两边没有门,只在尽头有一扇大大的暗红色的华丽金属门,莱斯特正守在那里。   见我走近,他压低声音问:“您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来找你们陛下,他躲了我好多天了。”   “陛下在里面与费尔南德谈话,我答应他不能让任何人通过的。”   我静静盯着他:“我是龙。”   莱斯特不为所动:“他快要出来了,您可以在外面等他。”   顽固的人类!   要是有魔力在身,我哪里需要与他说这么多废话,轻轻动一个手指就能叫他把路让开。   就在我俩僵持不下的时候,沉重的铁门忽然从里面被打开了一条缝隙。   “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   门里的话语声漏了出来,虽然很微弱,但我还是认出来了,那是费尔南德的声音。   开门的动作顿了下来,似乎门后的那个人也在等他这最后一个问题。   “你这张能说会道的嘴,到底为多少男人服务过?”费尔南德话中恶意满满,语气轻佻至极。   莱斯特脸色一变就想往前冲,却被我一把拦住了。我对他摇了摇头,然后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出现在了西塞尔与费尔南德面前。   两个人看到我都有些反应不过来,而费尔南德更是在回过神来之后一下扑到了我的脚边。   他亲吻着我的鞋面,哭诉自己遭受的不公,恳求我为他平反。   我用脚尖将他的下巴挑起,却被那张满是鼻涕眼泪的脸恶心的不行。脚一用力,把对方整个儿踢得仰面朝天。   “圣龙大人……”他撑起上半身,茫然地看着我。   我走过去蹲在他的身边,冲他浅浅一笑。   “我记得我曾经说过,西塞尔是我唯一认可的王,任何想要通过谋逆登上宝座的人都会被我一口咬去头颅,你是否忘了这点?”   费尔南德惊惧地瞪大双眼,双唇颤抖,脸色发白:“不不不!您被他骗了!他根本不是高贵的王室血脉!他的身体里留着肮脏女人的血,他不是个真正的蒂埃里!您不知道,不知道他与他的母亲是多么相似,为了权利他可以出卖一切,包括他的身体!!”   “闭嘴。”   “他们叫他‘禁宫之花’,哈哈哈多么贴切又多么肮脏的称呼!他根本不配成为圣龙之域的国王,我才是高贵的王,我才是!他只是个下贱坯子生的下贱种,天生的荡妇唔……”   “闭嘴!”费尔南德已经逐渐疯狂,在他吐露更多的污言秽语前,我忍无可忍地揍了他。   手腕上的铁质枷锁实在是非常合适的揍人利器,只一下就将费尔南德那个蠢货揍翻在地,捂着流血的额角痛苦呻吟。   “别傻了,如果血统能决定一切,你又怎么会在这里?”我冷冷丢下一句话,起身准备离开。   这真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蠢货。   经过西塞尔的时候,我在他身边停下,微微侧目:“我有话要对你说。”   西塞尔点点头,垂着眼眸的姿态让他看上去十分无害:“好,请等我一下。”   他踱着步子走到费尔南德身边,蹲下身俯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什么,只见对方慢慢瞪大双目,满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然后又将目光移向了我。我毫不怀疑西塞尔说了什么对他思想造成严重冲击的话语,还有很大可能是关于我的。   “不可能……你在骗我……你在骗我!!哈哈哈哈哈哈,你这个肮脏的舞姬之子……你这个骗子!!”   西塞尔没有再说什么,面对费尔南德疯狂的辱骂,他选择转身离去。   “走吧。”他与我一同走了出去。   我和西塞尔两个沿着走廊慢慢向前走着,莱斯特负责把费尔南德的牢房重新上锁,将那些不堪入耳的疯言疯语永远锁在地下深处。   “你刚刚跟他说了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这里实在太安静,不说点什么这段长长的走廊太难熬了。   “我说……”西塞尔的嗓音又轻又浅,吐字优雅,“我没有为哪个男人服务过,我只为龙服务。”   我一怔,随即觉得脸上发烫。   “这下他一定会以为你是用美貌迷惑了我,通过那些龌龊的手段才促使我将你推上了宝座。”   “是的。”   “你不在乎吗?”   “他很快就会成为一个死人。”   “……”   一路走着,只有我们两个的说话声,但很快我就无法再进行这样散漫的谈话了,这实在不符合我身为黑龙的脾性,于是我打算直奔主题。   “我想和你谈谈。”我停下脚步,面向他。   他也停了下来,认真地看着我:“关于什么?”   “解开我手上的这两个东西,我不喜欢这样。我承诺过不会离开你,你应该相信我。”   他想都没想:“不。”   “不?”我愣住。   我没想到他一开始就拒绝与我好好沟通。   银发蓝眸的王者面无表情道:“我知道银龙就在王都,只要一解开你的枷锁,你就会和他一起回龙谷。”   该死,为什么他连这个都知道!   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柔和动听:“我只是想把他送回家,送完我会回来。我保证会很快,最多十天!”   他沉默地直视着我,突然冷笑:“这么说你真的想要离开我和他回龙谷?”   我彻底傻眼,他到底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所以他刚刚只是在试探我吗?   西塞尔抿了抿唇,眼里像是着着火焰:“因为他比我更需要你是吗?”他挨近我眼前,狠声道,“你想都别想,我不会放你离开的!”   说完这句话,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我怔怔地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为着刚刚迅速结束的谈话而完全回不过神来。   到底是谁说好好跟他谈他会听我的?   19.逃离   离开地牢的时候我心情非常不好,而兰斯洛特显然也察觉了.   他小心翼翼地凑到我面前:“失败了是吗?陛下刚刚离开,他的脸色和你一样难看。”   我要收回前言,这家伙也是个愚蠢的人类!   “要是再有人建议我主动与西塞尔和解,我就把那个人的脑袋咬下来当球踢!”我阴恻恻地对忐忑的骑士说完便大步离去。   西塞尔既然不愿意与我好好谈,那我们就不谈。我又不是一定要去求他!他的骄傲、任性、固执让我痛恨,我不需要与他和解,因为我根本就没错!   我怀着相当的怒气回到自己房里,然后召唤了小豆豆。   小豆豆身为地精,是与我签订契约的终身仆人,就算我现在毫无魔力,也有办法能召唤到它。   我在沙发上坐下,耐心等待它的到来。大概十分钟后,小豆豆从房间的壁炉内冒了出来,这次它虽然没有被地毯卡住,但却因为炉灰变得浑身黑漆漆脏兮兮的,看得我直皱眉。而我现在想要对它施个清洁魔法都不行,棒极了!   “主人,您召唤我吗?”它欢快地小步跑到我的面前。   我深吸一口气:“这几天你和亮亮还好吗?”   地精一下子兴奋起来:“他很好养!”它就像在说它养的猫,“我们呆在树林里,每天吃野果和鱼,他现在越来越健康了,人类留在他心中的创痛会随着时间过去的。”   “我和西塞尔谈过了,他不愿意放我离开。”   小豆豆闻言立刻露出夸张的嫌恶表情:“噢,这个坏小子!”   我无限赞同他。   “所以我现在得另想办法,我需要你的帮助,小豆豆。”   它弯腰行了一个礼,恭敬道:“谨遵您的吩咐,主人。”   我写了一纸信笺给它,让它尽快赶到白晶森林,亲手交给克里斯汀公主。没错,我只能寄希望于那个曾求助于我,现在拿着我的龙精愉快回国的精灵公主了。如果她还对我有那么一丝感激之情,就会回应我的请求。如果她不幸是个忘恩负义之徒……我恐怕只能像当年教导西塞尔那样再教一遍小银龙关于那些晦涩的魔法知识,期望它能在三年内解开我的枷锁了。   小豆豆离开后,我又独自坐了许久。我感到疲惫,因为西塞尔对我的不信任,也因为他对我沉重的深情。我想现在的我并不能很好的理解他对我的爱情,我需要静下心想一想,想一想他到底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而我们如今这幅争锋相对的样子,显然不是“静下心”的首选状态。   夜晚的时候,我没有点蜡烛,屋里一片漆黑,反正在黑夜中我也能看清。   似乎冥冥之中有所感应,又似乎我对西塞尔的气息尤为敏锐,当我意识到什么站起身走到窗边时,视线正好与那个傲慢的王者四目相对。   他被我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但是想要收回视线或者假装路过我的窗下又为时已晚,所以他只能愣愣地看着我,始终一言不发。   我推开窗,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然后用着自认为最冷冽无情的语气问他:“你在做什么?”   “我想见你,沙弗莱诺。”他轻轻叹息着,湿润的蓝眼睛在夜色下闪着动人的光晕,“但我知道你仍在生气,所以我只能偷偷地来看你。”   我紧紧抓着窗棱,暗暗警告自己千万不要再被他迷惑了,他根本是在实施他的苦肉计。   “我的确很生气。西塞尔?冯?蒂埃里,如果你一直固执己见不愿意改变,那我也坚持我的,请你以后都不要再来了,我不想见你,除非你改变主意。”说完我快速关窗并拉上了窗帘,之后手中紧紧攥着那厚重的天鹅绒,以防不经意间看见他此时的任何表情。   不是我瞎说,要是我这会儿窗帘露出一个缝儿,准能看见对方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站在同样的地方一动不动,更甚者他可能还会根据我的反应适时流下一两滴眼泪来博取我的同情,让我感到愧疚进而原谅他的所作所为,他就是这样的家伙!   那晚我没有再去窗边,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之后的几天西塞尔没有再出现,我想短期内他不太会出现在我面前了。   这样很好,我对自己说。   大概过了十来天,我一直期盼着的回复终于有了消息,小豆豆从白晶森林回来了,与它一同回来的还有水晶公主的回函。   她说她很愿意帮助我,同时非常感谢我之前的慷慨之举——读到这里的时候我不自觉撇了撇嘴。她会想办法在不惊动苍焱王的情况下潜入王宫,到时候她会设法将我救出去。   我倒是不担心她能不能解开我的枷锁,白晶森林王族有着精灵的血统,魔法造诣不浅,况且克里斯汀公主还是个能与邪恶女巫抗战的存在,必定不会被我手上的这两个小铁环难住。   我让小豆豆通知亮亮,说我们或许不日就可以启程回龙谷,让他做好准备。   小豆豆闻言欢乐地在屋子里疯狂转圈:“啊!我又能见到除了主人外的巨龙了!我已经有好多好多年没有见到别的巨龙了,小豆豆好想好想大家,优雅的闪闪大人,还有美丽强大的金龙大人!!啊啊啊小豆豆想要马上见到他们呢~”   是啊,闪闪,还有法琉比……   巨龙虽然是独居生物,但如果能在漫长的岁月中见到昔日故友,这感觉也不错。   我耐心地等待着,除非必要不然绝对不踏出房门一步,也拒绝任何人的探视。就这样又过了几天,有一晚我的房门被敲响了。敲击声十分轻柔,敲了三下后便不再出声。   我迅速起身走到门边,打开门的时候门外站着一位穿着女仆服饰的年轻女性,虽然她做了外貌上的遮掩,但从气息上来看,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克里斯汀公主,好久不见。”说着我让出一条道。   她快速窜进房里,在我关好门后重重吐出一口气。   “这种事我发誓这辈子只做一次!”说着她从裙撑里不断取出粉笔以及各种魔药,“圣龙大人,我们现在就开始吧,不要浪费时间了。”   我知道今晚必定是要争分夺秒的,于是点点头毫无异议地站到了房间中央一块空出来的地方。   水晶公主一丝不苟地用粉笔在我周身画着复杂的魔纹,并按照顺序摆放草药位置,一边这么做的时候,她的嘴里还一边念念有词。   在她圆满地画完最后一个魔纹时,整个魔法阵发出了耀眼的白光。那白光照亮了整间房间,照射在我身上时散发出一股清心的凉意。   克里斯汀站起身,眼中似乎流转着魔法的波纹,她不断重复着魔咒,越来越响亮,直到我的手腕处传来两声金属断裂的脆响。   白光渐渐平息,克里斯汀也停下了对咒语的咏唱。   熟悉的魔力波动迅速充斥我的全身,那就像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重新拥有了无穷的能量。   我握了握双手,感受体内涌现的力量,那边克里斯汀公主已经打开窗户四下张望起来。   她神情紧张但不慌乱:“刚刚的白光说不定已经惊动了苍焱王,我们得赶快离开王宫。您的仆人和银龙正在王都外的树林里等你,我们也会在那里分道扬镳,相信国王只会追着你跑,不会注意到我。”   我缓缓朝她弯了下腰,那只是轻微的弧度,但已经是巨龙对待人类最高的礼节了。   “再次感谢你,我亲爱的朋友。”   她回过头看向我,神情复杂:“可千万别被苍焱王听到这话。”   杂乱的人声由远及近,伴随着盔甲摩擦发出的金属声。   恐怕不快点走的话就来不及了,我冲克里斯汀公主笑了笑:“请让开一点。”   她乖乖往后退,接着在她面前,我迅速变成了一头黑色的巨龙。   “坐上来,我们走!”她只是呆了一会儿,很快便手忙脚乱地爬到了我的背上。   我载着她冲出了窗口,将墙壁破开一个大洞。   底下是不断向这边赶来的士兵,他们目瞪口呆地望着我们,没有人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   20.追兵   我载着克里斯汀一路往森林的方向飞去,虽然作为黑龙在夜空中有保护色,但目标还是太明确,我并不敢随意耽误时间,几乎是马不停蹄地完成了与亮亮他们会和,告别水晶公主,以人类形态赶路这些步骤。   不是我过于谨慎,实在是我深知西塞尔一定会如影随形,在我的尾巴后面紧追不舍,只有离开圣龙之域,离开他的领土,我才能真正自由。   “人类才两条腿,一点都不方便,我们为什么不用飞的呢?”才走没几天,娇气的小银龙就开始抱怨了。   我淡淡地瞥他一眼,一边在前面开路一边道:“是啊,用飞的大家就都能看到我们了,苍焱王的军队也能马上知道我们的方位呢!”   小银龙被我噎得不轻,脸都红了。   过了会儿,他弱弱地问我:“沙弗莱诺舅舅,我们还要走多久?”   “等走出国境我们就能飞了。”我摸了摸他的脑袋,他的人形有着一头与西塞尔相似的银发,“不会很久的。”   我体内的魔力正在逐日枯竭,那个黑魔法禁制如同另一副枷锁,将我牢牢与西塞尔绑在一起。如果离开,那我就死。可我已经不想再回去了,至少不是这样的状态。我需要寻求法琉比的帮助,等解开禁制,我才能好好地想和西塞尔之间的事。   我们一直很小心地掩盖踪迹,靠野果和鱼兽为食,有时候还会让小豆豆去人类村庄偷点调味料改善伙食。就这样走了大半个月,在亮亮第十五次抱怨用走的太累的时候,我们终于走出了圣龙之域。   这半个月来,从小豆豆带回来的消息看,西塞尔的王师一直在各地紧锣密鼓地搜查我们的行踪,而且见鬼的好像离我们越来越近了,再晚几天穿越国境线估计就能追上来。   好在就算是西塞尔也不能随便冒然踏入别人的国家,虽然王者深渊穷的没啥话语权,但北大州的其他国家却不会错失此等抓住圣龙之域把柄的好机会。   当踏出圣龙之域的那一刻,我恢复成巨龙的形态,让小豆豆他们坐在我的背上,目标明确地朝着“王者深渊”飞去。   “你还记得峡谷在哪儿吗?”我问亮亮。   “记得!飞起来的话我就记得啦!”   小银龙维持人形走了十多天,早就从脸苦到了心里,这会儿被我载着在天空中自由翱翔开心得就跟只小狗一样在我背上到处乱滚。   巨龙生性不羁,是天空的霸主,被捆缚住双翼,压抑本性,实在不是我们想要的生活。   回到龙谷,各自冷静一下,说不定我能重新找到与西塞尔的相处之道。   有了亮亮的指路,我又飞行了三个昼夜,第四天因为难得发现了一处水源,我才落下去稍作休息。   “再飞小半天就能到那个峡谷啦。”亮亮凑到我面前,“很快我们就能见到妈妈了!”   离家越近,他就越兴奋,眼睛里都像是有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的。   我笑着舔了舔他的脸:“你忘了你是偷偷溜出来的吗?见到你她一定非常生气,说不定会打你屁股。”   “才不会,妈妈和大家整天就知道睡觉,我离开的时候妈妈已经在她的金矿里睡了好久了,我觉得说不定这会儿她还没醒呢!”   亮亮用头蹭着我撒着娇,虽然他现在是人类少年的模样,但作为巨龙,他还是个稚嫩的小宝宝。   “她还是那么喜欢金子啊。”我好笑地感叹着。   小时候,我总会把自己发现的“宝物”给闪闪,金子、宝石、银制的餐具,闪闪从来来者不拒。反过来,她会给我她找到的关于人类的器具,书籍、衣服、家具,我也来者不拒。   亮亮仰着头看我,皱眉道:“龙都喜欢金子,我也喜欢,但妈妈说你和别的龙不一样,你从来不喜欢那些亮晶晶的东西,你喜欢人类。”   “这不是个好爱好。”   他点点头:“非常糟糕的爱好。不过既然人类那么糟糕,你为什么还喜欢他们?”   我被他问得一愣,莞尔道:“有的人的确很糟糕,但大多数人还是很不错的。人类是很复杂的生物,贪婪、自负、狡诈,但也坚强、善良、谦逊,每个个体都有每个个体的性格,也许正因为如此才让我着迷。”   亮亮似懂非懂地听着,我轻轻拱了拱他的胸膛,道:“你不需要懂,你只要一直喜欢你的金子就够了。”   奇怪的龙只有我一条就够了。   忽然,地面的异动让我直起了身体,而此时在远处放风的小豆豆也快速跑了回来。   它着急地边跑边叫:“主人,不好了!蒂埃里追上来了!”   我一惊,立马看向远方,只见土黄色的地平线上烟尘滚滚,明显是有一队人马正往这边来。怎么可能?西塞尔竟然穿过了边境线?!   我想也不想叼起亮亮甩到背上,尾巴同时勾住小豆豆,然后飞快展开龙翼朝反方向飞去。   我觉得我已经飞的够快了,但后面的追兵竟然也不慢,还有逐渐逼近的趋势。   可恶,西塞尔是喂马吃了能加快脚程的魔法药剂吗?   我拼尽全力挥动龙翼,想要甩掉他们,但是没用。等到好不容易见到峡谷的影子时,那队追兵已经与我们只差一个马身了。   我回头烦躁地看了眼那几匹马,如果魔力充盈,我就能施一个生长魔法让它们全都被草茎绊倒。   追兵一共有五个人,都披着遮掩容貌的黑斗篷,为首的那个人似乎感觉到我的视线,抬眼看了过来,一瞬间我与他苍蓝色的眼眸对个正着——那竟然是西塞尔,他亲自追过来了!   我完全没想到会这样,惊得在空中差点打了个趔趄。   他如鹰隼般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我,锋锐的仿佛要将我的身体灼穿。   “到了,我们从峡谷冲下去,底下有个魔法阵,能进里世界!”亮亮趴在我肩膀上,指给我看具体方位。   我又看了眼身后,嘱咐道:“你带小豆豆先走,我挡一下他们。”   亮亮呆了呆:“可是……”   “快去!”我提高声音命令他。   他不敢再磨蹭,变成小银龙的样子驮着小豆豆向峡谷方向而去。   我看着亮亮像一支离铉的箭般直直冲向了谷底,这才放心地收起龙翼,缓缓落在了峡谷边。而紧跟在我身后的西塞尔等人也在不远处停了下来,过了会儿,西塞尔一个人下了马。   他一边走过来,一边解着身上沾满沙土的斗篷。   “别再过来了!”我厉声喝止他,他却充耳不闻,依旧往我这边走来。   “跟我回去,沙弗莱诺。”他将斗篷脱下扔在了地上,露出来的容貌憔悴得让人心惊。“求你了,别再折磨我了。”他的嗓音又暗又哑,一如王者深渊这片贫瘠的沙质土地。   “不,”我摇了摇头,故意刺激他,“我要回龙谷,到没有你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知道这很幼稚,但是他太任性了,也太仗着我的宠爱胡作非为了,我必须教训教训他,让他知道谁才是那个说了算的!   “我再也不会忤逆你,不会软禁你,也不会逼你,我只默默的爱你,就像爱自己的神,自己的父,不会再过界一步,更不会让你生厌……这样你也不肯留下吗?”   他的身影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眼神悲伤地好似马上就要失去全世界,面对这样的他我实在无法再说什么狠话。   于是我别开了眼睛:“你可以爱你的子民,爱你的臣子,爱你的王座。”   说完这句话,我往后一跃,身体自然坠落,往着谷底而去。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我眼角的余光瞄到有什么东西从我刚刚跳下来的地方也跟着跳了下来。   我猛地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个跟我一起极速往下坠的银发男人。   “你疯了吗?!”我怒吼着,急忙变成人形,将他一把抱住。   他眼里的深情几乎要溢出来:“是,我已经为你疯了!”说着他不管不顾地吻了上来。   最后,我们两个边吻边掉进了谷底的魔法传送阵,白光乍起的时候,我紧紧地搂住西塞尔,而他也同样用力地回抱住我。   21.龙谷   雄性巨龙成年后一般都是各飞东西不会留在龙谷,而雌性只在怀孕后回来。当雌性巨龙生产完毕,她们会在龙谷抚养幼仔直到他们成年,而龙族首领是唯一一位会从始至终留守龙谷的雄性巨龙。   因为金龙的智慧、强大以及美丽,首领毫无疑问每代都会在他们之中选出。   从我有记忆以来,法琉比就是龙族最强大的存在,当之无愧的首领。   现在,这位年长的智者在阳光下散发出无比耀眼的金芒,带领着数十只颜色各一的雌性巨龙威风无比地从远处飞来,围成一圈降落在我和西塞尔的四周。他们一个个盘踞在岩石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们,眼神中透着警惕与好奇。   忽然,龙群中发出一声惊呼:“是沙弗莱诺!”   这如同滴入滚油的水珠,一瞬间在雌龙中炸开了锅。   “是那条失踪的黑龙!”   “闪闪的兄弟回来了!”   “他身边的是谁?那像一个人类!”   “那就是一个人类!”   ……   她们叽叽喳喳谈论了半天,直到金龙展开双翼仰天嘶吼了一声:“安静!!”龙群这才重新归为平静。   法琉比的视线在我身上转了圈,移向一旁的西塞尔。   “人类,你是谁?”   我紧张坏了,法琉比和我不同,他从来不赞同我接近人类,他讨厌他们。   西塞尔目光坦然地直视着他,没有一丝胆怯:“我是北大州五国之一圣龙之域的国王,名叫西塞尔,尊敬的金龙大人。”   法琉比暗金色的眼珠子动了动:“圣龙之域的国王?”   他的声音浑厚、低沉,我真担心他会突然发怒。他是首领,保护着龙族最贵重的幼崽,他有权利杀死他认为的一切威胁。   “法琉比,他是我的……”   我向金龙走了几步,想要解释一番,但对方却对我视若无睹,完全不搭理我。   他逼视着西塞尔,声音厚重响亮:“人类国王,沙弗莱诺身上的黑魔法禁制有你的气息,是你在禁锢他吗?三百年前我用了很多办法都无法找到他,现在想来,他应该那时候就被人用黑魔法囚禁起来了,这一切是否和你有关?”   法琉比根本不关心我在说什么,他只想听西塞尔的回答。他如此的智慧,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我身上被施下了黑魔法,又由此联想到了我的失踪。如果西塞尔承认他对我所做的事,金龙必定不会放过他。   他会杀了他!   “如您所想……”可是还没等我来得及阻止西塞尔,他就已经将实话全部说了出来,该死的任性,“三百年前囚禁沙弗莱诺的,正是我的祖先。而如今他身上的黑魔法禁制,也是我施下的。我们蒂埃里一族是彻头彻尾的小人,卑鄙又无耻,只会利用和伤害我们的朋友。   您如果想要为此惩罚我,怎样都可以,我没有怨言。”   他的话音刚落,法琉比就张开满是獠牙的巨口发出了震天的怒吼,而其它雌龙也不约而同跟着吼叫起来,一时只听山谷内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龙吼。   我听着都有点难受,西塞尔就更不用说了,听了一会儿就受不了了,痛苦地捂着耳朵半跪了下来。   “法琉比!快住手!”我焦急万分,几乎想要变成巨龙冲上去与金龙打一架。可是我知道自己打不过,所以我只能帮西塞尔捂住耳朵。   龙吼持续了很久才慢慢平复下来,而此时的西塞尔已经强烈的音波折磨地面色如纸,额头上满是汗水了。   我担忧地查看西塞尔的情况,怕他的内脏被震伤,耳边却紧跟着传来法琉比威严冷冽的声音。   “杀了他。”   我瞬间怔愣,看向金龙。他的眼眸中毫无感情,令人惧怕。   我讷讷着:“……不,我不能。”   他可能误会了我的意思,以为我由于禁制的原因无法对西塞尔动手,声线更冷:“那我替你杀了他!”   我头脑一片空白,一下拦在了西塞尔身前,将他整个护在了身后。   不能让他伤害西塞尔。那时候我脑海里唯有想着这一件事。   这是我爱的孩子,这是我无论如何都无法生气无法责怪的人类……不能让金龙伤害他!   “他是我的伴侣!你不能伤害他!”而这是我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想到的唯一能够救他的方法。   伴侣和交配对象不一样,有唯一性和特殊性。龙族里很少有龙会结成伴侣,因为我们随性惯了,而黑龙……据我所知没有龙愿意与黑龙结成伴侣,因为我们的坏脾气。   法琉比明显顿了顿,他巨大的龙瞳望过来:“他既然是你的伴侣,为什么要在你身上施下黑魔法?”   我知道金龙并不好糊弄,只有将一部分实情告诉他,再点缀上一些似是而非的谎言,才能完全使他信服。   我语气平缓地道:“我被西塞尔的祖先囚禁在地底溶洞三百年,是西塞尔将我放了出来。他是个不受重视的王子,为了报恩,我助他登上了王位,我们就是在那时相爱的。但由于我是巨龙,有着强大的力量和悠长的寿命,为此他非常没有安全感。是我……”我看了眼西塞尔,咬咬牙,“是我主动要求他让他对我施下黑魔法的。我想一直和他在一起,陪伴他,保护他,永远不离开他。”当我说出最后一句话时,他紧紧抓着我的袖子,我甚至能从中感受到他双手的轻颤。   法琉比静静凝视着我,似乎在审视我话中的可信度。我完全不敢移开视线,怕因此而露陷。   最终,金龙开口了,他沉声道:“我会为你们举行仪式。”   我怔了怔:“仪式?”   “伴侣结成仪式。在这之后你们才是真正的伴侣,你们将共享生命与力量,受到龙神的赐福。”   我竟然一直不知道成为伴侣还有仪式!   可是现在拒绝也不可能了,这必定会引起法琉比的怀疑,我相信他只要一发现我骗了他,就会将西塞尔咬死,并毫不犹豫地把我关进小黑洞中幽禁起来!   我只能硬着头皮道:“一切由你来安排吧,首领。”   正在我满心忧愁之际,一声震耳欲聋的呼喊由远及近传来。   “沙弗莱诺!!!!”   随着这声喊,一头美丽的银龙扑腾着双翼从天而降,瞬间变为一名穿着白裙的银发人类,热情而激动地一下子朝我扑了过来。而从她身上则跳下来一只小点的银龙和地精,正是亮亮和小豆豆。   “闪闪。”我被扑得差点朝后摔倒,有些无奈地叫了对方一声。在这样混乱的时刻,能见到她让我的心情轻快了不少。   她用力拍着我的背:“这么多年你都去了哪儿?我可真是担心死你了啊老弟!我连孩子都生好了你呢?”   “我出了些事,一直在原来的世界,然后……”我侧了侧身,半扶着西塞尔向她介绍,“这是我的伴侣,西塞尔。”   “天啊,他看起来真像个人类!”闪闪新奇地惊呼。   一直看着这边的法琉闻言比冷哼一声:“蠢货,他就是个人类。”   闪闪:“……”   亮亮:“!!”   小豆豆:“??”   22.国王的忏悔   虽然出了点小意外,但事情总算有惊无险地过去了。西塞尔得到了首领的认同,其它雌龙也不会再有异议,见没有什么事便纷纷回巢了。   事后西塞尔被闪闪以安置为名领着去疗伤了,而我则被法琉比叫住跟着他一起回了他的洞穴。   金龙的洞穴干燥、温暖,角落里堆着数量可观的金块和宝石,一面石壁上还靠个巨大的柜子,里面放着许多瓶瓶罐罐。   “我早说过,你离人类太近了,他们会让你堕入深渊。”   法琉比在我面前变化成人类的模样,那是个有着及腰金发的冷峻青年,微张着一双暗金色的龙瞳,整个人看起来又高傲又不近人情。   “……是。”我没法反驳,也不敢反驳,他这会儿虽然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年纪,但其实实际年龄都可以做我爷爷了。   我想他其实很清楚在西塞尔的事上我绝对隐瞒了什么,不揭穿我或许只是想让我自食恶果。毕竟在对人类的好奇心这件事上他早就想好好教训我了,现在终于找到了机会。   “我有一瓶魔药,能暂时抑制你体内的黑魔法,喝下它你就可以在短时间内不受那个人类的控制。”他在他那个巨大的架子上翻找了一会儿,然后握着什么东西转身朝我这边走来。他的神情冷漠中透着洞穿一切的力量,“由你自己做选择,沙弗莱诺。”说着他把那只花俏的玻璃瓶递到我面前。   “什……”我睁大双眼,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喉咙一时干涩地竟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拉起我的手,将东西塞到我掌心里:“我也并不是那么霸道的龙,只不过有时候我需要在大伙儿面前树立威信。明白的话就去吧,明天无论结果是什么,我都会为你感到高兴。”   我呆滞地握着那瓶魔药木木地离开了他的洞穴,没走几步就遇到了找来的亮亮。   “沙弗莱诺舅舅,妈妈让我来接你,她怕你找不到路!”小银龙降下来,让我骑到它背上,“妈妈已经为那个人类进行了妥善的治疗,并把他安置在了你的洞穴里……”   我诧异地打断他:“我的洞穴?”   小银龙升上高空,拍着双翼高声道:“就在龙谷外的一座山上,妈妈一直给你留着,她说你总有天会回来的!”   闻言我握着魔药的手不觉紧了紧,心中是说不出的感动。闪闪从小就对我很好,虽然有时候我们会打架,但她从来不觉得我们不一样,一直把我当成她真正的兄弟。   龙和龙在一起,人类和人类在一起,才是正确的,西塞尔也应该和他的臣民们在一起。   小银龙飞了一阵后在一处巨大的洞穴口落下,快乐地道:“就是这里了,刚到这边的时候很多龙看上了这个洞穴,妈妈把他们都打跑了!”   我:“……”   不得不说闪闪一点不像头银龙,她缺少银龙的优雅和淡然,某些时候更像是头粗暴的黑龙。   不知道这是不是由于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互相影响的关系。   “啊,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这时,闪闪从洞里走了出来,她笑着走到我面前,再次给了我一个拥抱,“很高兴你能回来,我的兄弟。”   我突然就觉得眼睛有点酸,由衷道:“我也很高兴。”   几百年岁月变迁,丝毫没让我们产生隔阂。这或许也是魔法生物特有的优点,我们的寿命太长了,对时间总是没什么概念。   她放开我,瞥到一边的小银龙,猛地笑脸一收:“好了,明天我们接着聊,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她跨出一步瞬间变成一头银色的巨龙,大嘴一张便咬住了亮亮细长的脖颈。   小银龙呜咽一声,微弱地挣扎起来。巨龙喉咙里发出低低的怒吼,仿佛在威胁他不要乱动,小家伙听了果然就吓得不动了。   看样子闪闪是要找她儿子算账了……   闪闪往我这儿看了眼,点点头向我告别,我回以颔首。她扇了几下龙翼,刮起一阵飓风,叼着幼崽朝龙谷方向飞去,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我在洞外又站了一会儿,摊开手掌看了看掌心的玻璃瓶,接着下定决心,毅然拔出瓶塞将里面的魔药全数倒进了嘴里。   当苦涩的魔药划过喉咙进到胃里时,有一种难言的灼痛感一路延伸,使我不得不弯下腰捂住肚子。那痛迅速扩散到了四肢百骸,似乎像在与我体内的黑魔法做抗争。所幸没用多久它就赢了,我感到浑身一轻,不仅是那剧痛,就连常年被黑魔法所禁锢的魔力也源源不断地开始在体内游走。   我难以置信地握了握拳头,哪怕这只是暂时的,滋味也美好的让我沉迷其中。到这一刻我才真正意识到,力量对我意味着什么。   我不想再失去力量,属于我的力量。   ——由你自己做选择,沙弗莱诺。   不由自主地,法琉比的话在我脑海里响起。该是我自己做出选择的时候了,我抬眼看了眼洞穴的方向。   当我走进洞穴的时候,西塞尔正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而小豆豆则一瞬不瞬地紧紧盯着他,那样子看起来似乎在监视他。   “好了小豆豆,你先离开吧,有事我会叫你。”   小豆豆的大眼睛眨了眨,有些担忧地道:“是,主人。您自己当心点,蒂埃里狡猾着呢!”   我看了看西塞尔不为所动的脸色,淡淡回道:“我知道了。”小豆豆这才钻进地里。   它走后,洞穴内落针可闻,寂静的不像话。   我假咳了声,开口:“你还好吗?”   他轻轻“嗯”了声。   从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他就过分的安静,不过我也没有多想,只当他是对陌生环境的不安。   “西塞尔,你不该和我一起跳下来,这边不是人类该来的世界。”   一直低垂着眼眸的年轻国王忽然抖动了下睫毛,平静道:“所以呢?你要把我送回去吗?”   我的内心没来由一阵烦躁:“不回去你还想一直待在这里吗?你的圣龙之域怎么办?”   他抬起头,直直地看着我:“可你说我是你的伴侣。”   我哭笑不得:“那不过是欺骗金龙的借口,你该知道我们不是那种关系。如果我不这么说,你会被他杀死的。”我闭了闭眼,有些疲惫道,“法琉比刚刚给了我一瓶魔药,可以暂时消除禁制对我的影响,这也就意味着我不会再受它的反噬,他想让我杀了你。可我不愿意这么做西塞尔,我没有办法杀了你,所以……”我走到他面前,慢慢蹲下,平视他道,“所以解除我身上的黑魔法吧,我会把你送回去,那里才是你的家,别再任性了。”   他默默注视着我,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看得我心里发憷。   良久,他终于说话了:“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我寻求你的庇护,你问我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是怎么回答你的吗?”   我愣了愣,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时提起这个,但还是想了想答道:“你说会给我任何你所能给予的。”   “接着你耻笑我除了这张肖似圣王的脸,并没有哪里像他,也不觉得我能给你你想要的。”   我有些尴尬,但记忆里的确是这么回事。   “你记得我之后说了什么吗?”他问。   我沉默下来,不是不想说,确实是我忘了,而他也没有要我开口的意思,接着道:“我说我会比圣王更尊敬你、更信任你,会将国土的五分之一分给你作为你的栖息地,会用生命来爱你,将你的话当成唯一的信仰。然而我一样都没有做到。”他自嘲地笑了笑,伸手在我脸上抚了抚,然后俯身在我额上落下一个轻吻,“我真是个差劲的人类,是不是?”   “西塞尔……”我愣愣看着他,嗓音嘶哑难听。   他竖起一根手指抵在我的唇上:“我会为你解开黑魔法,然后你就送我回圣龙之域吧。不过当我处理好该处理的事后,我希望你能允许我来找你,并用剩下的生命陪伴在你身边……哪怕只是作为一名仆人。”   我万分震动地瞪着他:“你要抛弃你的国家和人民和我在一起?”   这个人,不是一向把王权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吗?   “不是抛弃,”他摇摇头,“我会为圣龙之域重新选择一位英明的君王,那可能需要很多年,但我最终仍会回到有你在的地方。就算在这过程中我不幸抵不过自然的法则死去,灵魂也依旧会追随你而来。无论我是以何种形态来到你身边,都不要再将我赶走了,好不好?”   他的语调平缓而轻柔,眼中却蕴含着惊人的哀伤,让我几乎不能与他对视——那让我感到窒息。   “我很抱歉,任性地占有了你这么多年,让你无法回归族群。”他闭上眼睛,忽然顺着浓长的睫毛落下一滴眼泪来,“即将和你分离的无数个日夜,会是对我最好的惩罚。”   那小小的水滴滴在我的手上,滚烫地犹如岩浆,让我浑身泛起疼痛。   “我不会再求你爱我,只要我爱你就够了。这份爱会最终成为我的动力,我的指路灯,陪伴我回到你的身边。我会一直爱你,直到生命的尽头。”他睁开双眸,苍蓝色的眼瞳经过泪水的洗涤,美得令我心颤。   ***   我并没有想要洗白国王,因为他就是这样一个人。   他做的一切,说的一切,都是为了能得到他心爱的龙,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如果知道禁锢不对而不做,知道伪装不对而不装,没心机超阳光………………………………那我为何要写他是病娇= =   23.龙神的指引   那晚无论是我还是西塞尔都没有睡好,我变为巨龙的模样将他圈在怀里,让他靠在我柔软的腹部休息,可他整晚都没睡,通过他呼吸的起伏我能感觉得到。而由于太过在意他,这使我的入睡也变得格外困难,所以到最后,我也一直醒着。   第二天,西塞尔一大早就起来了。我感到他在我面前走动,并没有睁眼,只是一边装睡一边偷偷观察他。   他在洞穴中捡了块灰白色的岩石,试着在地上划了几下,然后找到一处空地便开始跪在地上画了起来。他画的和克里斯汀公主上次的那个魔法阵很像,但又复杂得多。正圆形的魔法阵一层套着一层,魔法图案以及晦涩难懂的咒文堆叠其上,他不时做下修改,应该是想要达到某种平衡。   过了许久,他终于画好了,我也装模作样睁开了眼。   “你在画什么?”   他原本正盯着那让人眼花缭乱的魔法阵发呆,被我的声音弄得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看向我。   “你醒了?我在画解除你身上禁制的魔法阵,可能还需要你的帮助,能变成人类的样子吗?”   “可以。”几乎话音刚落,我就迈着两条长腿走到了他的身边。   西塞尔让我站到那个魔法阵的正中央,调整了下位置后,他弯下腰拔出了暗藏在他靴子里的匕首。   那把匕首相当锋利,闪烁着耀眼的银光,挥动间似乎能听到它破开空气的轻吟。   他将自己的手指轻轻往那刀锋上一划,一缕鲜红的血液便顺着指尖缓缓滴落下来。   “像这样……”他把那根手指点在了我的额上,“你也要对我这样做。”   血是热的,他的指尖却有些冷。   我依言接过匕首将指尖划破,随后把手指同样按在了西塞尔光洁白皙的额头上,在那里留下一抹刺目的深红色印记。   “很好。”西塞尔笑了笑,“现在闭上眼睛。”   我以为这是必备的步骤,没有多想便闭上了双眼。周围一片寂静,只有西塞尔动作间偶尔发出的衣物轻微摩擦的声响。   突然,在这诡异的静默中,我听到了一阵细小的仿佛水流落到泥土里所形成的那种连绵的击打声,随之而来的还有比方才浓郁数倍的血腥味。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西塞尔割开了自己的手腕,正在将血灌进魔法阵上的一条槽沟内。   那伤口非常的平整,但也非常的深,鲜红的血肉外翻着,狰狞万分,他对自己竟然也这样狠。   “好了,够了!”我拉起他的手腕,迅速施了一个魔法将伤口愈合。   西塞尔任我为他疗伤,眼睛一直专注地盯着地上的血线,直到槽沟中的血液两头汇合形成一个圆,他才眉头渐松。   “握着我的手。”他与我两手相扣,十指插进对方的指缝中,构成一个万分亲密的动作。   他抬起头看向我,笑道:“可能会有些痛。”说完他微微垂下眼,嘴里不断低声咏唱起魔咒。   脚下的血槽因为他的咏唱而沸腾起来,魔法阵发出刺目的微光,而血色的咒文则不断从魔法阵中如同藤蔓般攀爬到我和西塞尔的身上。   渐渐地,我们身上的咒文越来越多,血槽中的血似乎都化为了血色的咒文。   我感到身上有什么东西被这些咒文扯断了,或者说啃断了。它们侵蚀着它,将它从我的体内彻底地摧毁。那其实并不十分痛,只是骨头有点酸软而已。   西塞尔的咏唱进行了很久,直到那些咒文又原路退回血槽,在我们彼此身上退的一干二净,他的声音才逐渐转低。   他动了动手,将手指从我掌中抽了出来:“好了,禁制解除了。”   他大概想要移动一下双脚,没想到身体却猛地往前一倾倒在了我的怀里。   “西塞尔?”我紧紧抱住他,感到他的整个身体正微微地颤抖,并且冷汗直冒。   “我没事,只是有些头晕。”他虚弱地依靠在我的肩头。   我能感觉到力量重新回到了我的体内,魔力再一次正常的游走在我身体的每个角落。   我应该感到高兴,为得到自由而欢呼雀跃,为摆脱人类的禁锢兴奋不已。但其实我并不高兴,一点都不,哪怕这一刻是我一直以来期盼的。   “送我离开吧,再不回去我的人该急疯了。”西塞尔在我胸口撑了下直起身,唇角微微勾出一抹几不可见的弧度,脸色白的吓人。   “你不多留几天吗?你需要休息。”   “再待下去我怕我会舍不得离开。”他静静看着我。   我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但怎么也无法将脑海中的字词组成句子。   最后我只能闷闷不乐地化成巨龙,载着他由边界之门重新回到王者深渊。而他的骑士果然还等在原地,见到我们回来了紧张憔悴的面容上纷纷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   “沙弗莱诺,你回去吧,剩下的路我可以自己走。”西塞尔从我背上跳下去,转身朝我摆了摆手。   我挥动双翼,悬停在半空,对他点了点头:“我看着你走。”   西塞尔笑了笑,潇洒地跨上马,随后一夹马腹驱使坐骑向前奔跑起来。他走的很干脆,没有回头看一眼,也没有故意放慢速度。   我目送着他逐渐远去,慢慢变为黄尘中的几个小黑点,这才不甘不愿地反身穿过边界之门回到龙谷,而在另一边出口等着我的正是仿佛先知一般的金龙法琉比。   “你把他送走了?”   “是的。”我有气无力地回道。   “他解除了你身上的黑魔法禁制。”   “嗯。”我胡乱点着头,不太想搭理他,就想马上回洞穴好好睡一觉。   当我飞过金龙身边时,似乎又听到了他那不屑一顾的冷哼声,以及有些意味深长的一句“蠢货”。   我一股脑儿地飞回了自己的洞穴,并告诉小豆豆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我,我打算睡上好几个月。   “主人,好不容易得到了自由,回到了族群之中,您难道只想着睡觉吗?”小豆豆边摇头边打扫着洞穴中解除魔法禁制留下的痕迹。   我闭着眼睛,收紧双翼,将自己蜷成一团:“闭嘴!”   法琉比教训我就算了,我为什么还要听一只地精的数落?   小豆豆不敢触怒我,果然之后就乖乖闭嘴不再唠叨了。   我就这样在洞穴中睡了两个多月,如果醒来还是会因为想起西塞尔而难过,我就再睡,直到某一天闪闪将我叫醒。   “亲爱的兄弟,你的伴侣呢?为什么洞穴中只有你一个?”   我好不容易通过睡觉才能稍稍将西塞尔忘记,想不到闪闪却不停地在我面前提起他,让我内心烦躁不已。   “我将他送回人类世界了。”我翻了个身背对她,闷闷说道。   “为什么?他不是你的伴侣吗?”   我不知道怎么向闪闪解释,只好言简意赅道:“他不是。”   “那真可惜。”闪闪并没有因此失去聊天的兴致,“我以为你喜欢他,愿意和他共享生命。但如果他不是你的伴侣,那就意味着他只有几十年的生命了。就是这样我才不喜欢人类,与他们的离别都特别快。”说着她的语气低落起来。   我遇到过的最年长的人类,也没有活到过一百岁的,人类的确太短寿了。   从西塞尔与我相遇起到如今,竟然已经过去十几个年头。时间过得太快,快得我都没有察觉到,他就已经长大了。   “有什么办法能让人类和龙一样长寿?”我转过身看向闪闪。   闪闪以人类女性的姿态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身边的小豆豆正在为她用树叶扇风,她就像位优雅的女王。   她闻言一愣:“通过魔药或者某种死灵魔法?我不知道,我的魔法知识还没你好你为什么要问我?”她忽然顿了顿,“哦等等!你想让那个人类变得和你一样长寿?那你为什么不和他结为伴侣?我被你搞糊涂了兄弟。”   “那是因为……”我一下哑口无言。   因为我不爱他?   可是什么又是爱呢?   闪闪歪着头期待地等我接下去的话,但等了很久都没等到。   她皱了皱眉,试探着问:“难不成这样的人类你遇到过很多个?”   “不!”我想都没想就否认了,随即自己怔了怔,如梦初醒般呢喃着,“只有一个,只有他……”   我一点不在乎蒂埃里的死活,可我在乎西塞尔。   闪闪的话仿佛当头一棒,让我意识到失去西塞尔会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人类的生命太短暂了,可能我只是打了个盹儿,醒来就会失去他。   如果只剩虚无的灵魂,我漫长的龙生将再也无处寻他,再也见不到他,终日只能靠一堆腐烂生疮的回忆过活儿,那该多可悲?   我匆忙变成人形,扶着银龙的肩膀,郑重而又快速地说道:“闪闪,我要回表世界一趟,可能需要几天或者几个月,麻烦你替我在法琉比面前打掩护!”说完不等她回答便风一般的蹿出了洞穴。   龙神在上,我实在无法说服自己心中随着时间不断滋长的疼痛与酸楚,不是出于我对西塞尔的思念。   这难道是您对我的指引吗?   指引我寻到正确的路,面对真实的内心,指引我逐渐认清自己……是爱着那个孩子的。   ……如他爱我般爱着他。   ***   我还没写到最酸爽的地方,大家可以期待下,我争取让你们心疼的哭出来:)   24.黑羽女巫   我没有停歇地一路飞回了圣龙之域,在两个月前这或许有点勉强,但对现在的我来说却不是问题。   我只用了三天就到达了圣龙之域的王都,可是让我纳闷的是,王都的戒备更加森严了,甚至比我离去时还要气氛紧张。   这很奇怪,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由于没有带小豆豆一起出来,这回我只能自己打听消息。   我变为人类的模样来到位于中央广场的布告栏前,那里聚集着不少人,不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雾迷岛竟然进攻白晶森林,他们疯了吗?”   “陛下已经派兰斯洛特骑士前往支援了,一定会把他们赶出大陆的!”   “水晶公主身为陛下的未婚妻,白晶森林有难,我们的确应该支援一下……”   “听说白晶森林的前王后来自雾迷岛,是名邪恶的女巫。她刚被国王处刑雾迷岛就发动了进攻,这也太巧了……”   我默默听了会儿,大致理清了事情的大概。   北大州五国中唯一一个远离大陆离群索居的国家——雾迷岛,不安现状,意图通过控制白晶森林的国王来达到掌控整个国家的目的。可惜他们的阴谋最终还是被克里斯汀识破,她解除了国王身上的黑魔法,并杀死了邪恶的王后。   雾迷岛有史以来都是女王执政,完完全全的女性掌权。她们个个都非常的美貌聪慧,并且从远古时期就有着女巫的血统,野心更是不容小觑。   当初费尔南德趁西塞尔去边界迎接公主的时候刺杀他,白晶森林采取漠视的态度,我敢打赌那位前王后一定在其中出了不少力,细究下去,搞不好雾迷岛和费尔南德那个蠢货也有勾结。   我挤出人群,打算晚些时候再偷溜进王宫去找西塞尔。   酒馆是打发时间最好的去处,我选了一家看起来干净热闹的,坐在角落听吟游诗人歌颂圣王与我的伟大友谊——那真是太扯了!   我一边喝着沙棘汁一边忍耐着冲上台将那个胡言乱语的诗人打一顿的冲动,忽然,酒馆大门被猛地推开,跌进来一个脸色惨白的青年。   “全城警戒!女巫,有女巫!女巫空袭了!”伴随着他声音响起的是远处隆隆的爆炸声,以及让人听了从心底生出凉意的邪恶笑声。   酒馆内一时乱成了一锅粥,酒馆老板马上打开地下室让客人们暂闭,只有我逆着人流往门口走去。   “客人,外面很危险,您不能出去!”老板叫住我。   我扶着门框停下,发现王宫的方向火光冲天,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西塞尔有危险,那些女巫能够轻易地杀死任何一名人类。   “我必须去。”我看了眼那位高大健壮的酒馆老板,在他面前唰地展开双翼飞向了高空。   “我的天啊!”身后传来对方不敢置信的惊呼。   我从未如此心焦地想要确定西塞尔的安全,几乎是一刻不停地向王宫飞去。   当我赶到的时候,那里已经满目疮痍,到处都在着火,人类和人类打得不可开交,我一下子竟难以在偌大的王宫内找到西塞尔。   我降落下去,问我所能遇到的任何人类。   “国王呢?”   他们大多数会不问青红皂白对我挥剑,但有几个还是在杀红眼的当下将我认了出来。   “圣龙大人?!”他们个个激动不已,宛如见到了救星,“陛下在关押费尔南德的地方,这些人是来劫狱的,他们勾结了雾迷岛的女巫,那些女巫会黑魔法,我们根本打不过!”   果然和我想的一样,费尔南德和雾迷岛是一伙儿的。   “你们对付人类,我来对付那些鸟人!”说着我再次展开巨大的双翼,双膝微微弯曲,然后猛地使力冲向高空。   有了士兵的指引,我很容易就能找到正确的方位。   我叫这些女巫“鸟人”不是没有道理的,她们并不是完全的人形,双手是黑色的乌鸦翅膀,双脚也是黄色的鸟爪,不时发出高亢的笑声,朝着地面丢下一枚枚火球。   我赶到的时候正是西塞尔和他的士兵最狼狈的时候,他们完全不是女巫的对手,眼看就要节节败退。   一个女巫忽地仰头发出一声尖叫,底下和她们一伙儿的叛军开始纷纷撤退找掩护物,我心道不好,立刻俯冲下去。   “快躲起来!她们要再次进攻了!”西塞尔举剑指挥着众人,银色的铠甲在火光中散发着浓郁的血色。   “陛下,当心!”莱斯特发出惊恐的嘶吼。   但是已经晚了,女巫的火球以惊人的速度袭向了西塞尔的方向,他甚至来不及趴下,只能怔愣地目睹火球离自己越来越近。   而就在一颗火球要撞上他的时候,我及时从天而降挡在了西塞尔的面前。   我紧紧抱着他,用龙翼将他整个笼罩起来,以确保他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下一瞬火势渐小,我抖了抖双翼将上面残留的火苗甩灭,忧心忡忡地问西塞尔:“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沙弗莱诺?”西塞尔眨着苍蓝色的眼眸,露出一副“我是不是在做梦”的表情。   现在可不是发呆叙旧的时候啊!   我揉了揉他的脑袋,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匆忙的吻:“我先帮你把这些鸟打下来。”说着转身朝空中刚刚投掷火球的女巫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怒吼,展翼冲了过去。   女巫们连忙四处奔逃,连翅膀上羽毛都吓掉了。   “是黑龙!黑龙回来了!”   “啊!女王的占卜术出错了,黑龙没有离开圣龙之域!出错了!”   “他会杀了我们的!救命!救命!”   我在半空化成巨龙,毫不留情地将女巫一个个从空中扇下去,有几个想要趁乱逃跑的,都被我咬住翅膀甩到了地上。   最后一个女巫如受惊的小鸟般哭哭啼啼地往王宫外逃去,她边飞边回头,脸上满是对巨龙与生俱来的恐惧。   我不费吹灰之力就追上了她,并将她整个踩在了脚下。起初她发出惊恐万分的尖叫,然后我脚下用了点力,她的胸骨大概是被我踩断了,总算安静下来。   我从高处往下看,费尔南德的余党为我的突然出现而手足无措,他们的精锐可以说瞬间就化为了乌有。   “放下你们的武器,不然我就像这样把你们踩成稀泥!”我抓起脚下的女巫,把她像扔一团泥巴一样扔到了地上。   女巫狠狠摔在了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这回除了飘荡在空中的几根黑羽,彻底没了动静。   叛军们面面相觑,各个脸色惨白,然后……   “请宽恕我,圣龙!”   “我有罪我有罪……”   一个人将武器扔到了地上,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很快,费尔南德的余党尽数投降放弃了抵抗。   我稳稳落到地上,变化成人形,只是没收龙翼。刚才被女巫的火球砸中后,我的双翼就染上了黑魔法的毒素,它们腐蚀着我的鳞片,如果不及时处理,恐怕会渗透到更深的地方去。   “沙弗莱诺!”西塞尔第一时间朝我扑了过来,想要检查我的身体。   “别碰,离我远一点!”我不让他碰的龙翼,严厉地驱赶他。   他一开始还露出受伤的表情,等看到我龙翼上的伤口时整个人周身的气氛都变了。   “你受伤了!”他的脸犹如冰雪凝结,眼中一片阴郁,“该死,我马上为你制作魔药清洗伤口。”   这种伤光治愈魔法不管用,唯有用魔法药剂彻底清洗伤口才能好全。很高兴我的那些魔法知识没有白教,瞧他记得多清楚。   而正在此时,莱斯特跑过来询问道:“陛下,那些叛军和女巫该怎么办?”   西塞尔圣洁美丽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声线更是冷得让人发颤:“把他们分开关押,三天后我要在中央广场公开处刑费尔南德和这几个女巫。”他清澈的眼眸中划过一道冷芒,“我将用火刑烧死他们,让他们的灵魂就此湮灭消失在天地间。”   ***   猜错了,不是反噬~   大概还有两章完结,然而我可能要在最后才发大招。。。不过放心,是HE,那不过是些回忆~   25.密室   虽然西塞尔执意要烧死那几个女巫,但我还是让他留下了一个。   “为什么?”他十分不情愿的样子,简直恨不得亲自处刑他们。   我轻笑起来:“留一个让她回去报信,告诉雾迷岛女王如果她执意要与圣龙之域为敌,我会亲自去拜访她。我想她要是足够聪明,会很快退兵的。”   西塞尔并没有露出开心的神情,他如天空一般的眼眸静静凝视着我,显得有些郁郁寡欢。   “我曾说过要成为比圣王更优秀的王,不仅保护我的子民,也要保护你,结果……”他皱了下眉头,“我就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最后竟然还需要你来给我收拾烂摊子。我真是个失败的国王,我一定又让你失望了。”   我都要控制不住将他搂进怀里小声安慰了!   我牵着他的手来到窗边坐下,窗外阳光明媚、天气正好,却仍掩盖不了黎明前才被女巫奇袭的满目疮痍,那些断垣残壁看得人尤为触目惊心。   如果我再晚一天赶到……   我紧紧握着西塞尔的手:“你是个优秀的国王,这点毋庸置疑。在我心里,你要比你的祖先好上万倍。我不爱他,但我爱你。”   他骤然抬眼看向我,深邃迷人的五官在阳光下更显完美,而它们无一不表达出一种“难以置信”的情绪。   “你……爱我。”他微微眯了眯眼。   庆幸我是一头龙吧,如果我是蒂埃里那样的家伙,直到死去都不敢将自己的感情告诉任何人,恐怕我一辈子都会活在纠结中。   龙是随性的生物,黑龙更甚,如果我们爱上某条龙或者某个人,我们一定会大声的说出来,如果我们不爱了,也一定会第一时间做决断,绝不会拖拖拉拉。就坦率度上,恐怕人类远远不及巨龙。   “西塞尔,我想和你成为伴侣,从此以后你会与我共享生命和力量,我们生时形影不离,死后灵魂亦会因为龙神的赐福而永不分开。”   这大概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了吧。不得不承认,我非常紧张,紧张到如果我现在是龙形,龙尾一定是无比僵直的!   我舔了舔唇:“你……愿意吗?”   西塞尔用行动回答了我,他就像头矫健的雄狮般凶猛地扑了过来。他身上仍然穿着铠甲,这使他将我扑倒的时候甚至发出了一阵突兀的金属擦碰声。   他将我压在身下,呼吸微乱:“你问我愿意吗?”说完他猛地俯下身,给了我一个炙热的吻。   我抚着他的脊背,却只抚摸到一手冰冷的温度,无奈只好伸手按在他的脑后,让他与我更加贴近。   我们吻到彼此都气喘吁吁才不舍地分离,他哑着嗓音继续刚才的话:“我怎么可能不愿意,怎么可以不愿意。”   我似乎陷进了粘稠的蜜糖里,而最要命的是我并不准备出来,想让它将我彻底淹没。   我与他额头顶着额头,鼻尖对着鼻尖,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放松:“我也许该早点认清你对我的不同。”   他微微闭上双眼,银白色的睫毛又密又长:“我也该早点告诉你我对你的感情。”   “多早?”   “嗯?”他睁开眼,稍稍退开一点看着我。   “你从多久以前就开始像这样爱着我?”我用手背抚了抚他的脸颊。   “多久啊……”他无比眷恋地贴近我的手,缓缓道,“我从出生起就知道有你的存在,你与圣王的故事我能倒背如流,并且在我最暗无天日的那段时间,我日夜祈祷的对象也一直是你。我希望你能够听到我的乞求,突然出现在我身边解救我;希望你能为我杀了那些欺辱我的人;希望你像个英雄一般将我带离王宫,逃出王后的手心。当我发现圣王的密室,并得知你就被关在我脚下的某个地方时,我高兴坏了。我流着泪跪在窗前,整整一夜,不停地感恩我所知的每一个神明,感谢他们将我带到你的身边。”   我从来不知道这些。一想到年幼的西塞尔跪在窗前哭泣着感谢那些不知名的神祗,我就感到心脏一阵莫名的钝痛。   我宁可相信是命运将他送到了我的身边。   “与你相遇后,很多之前不明白的事也都迎刃而解。我一开始并不理解圣王为什么会爱上一头巨龙,但当我遇见你后,我发现你是那样强大、美丽……以及心软。”我瞪了他一眼,他笑着吻了吻我的指尖,“爱上你实在是太容易的一件事。沙弗莱诺,如果你愿意,没有一个人类能不爱你,我当然也无法抵挡你的魅力。我真不敢相信这样的你会爱上我。”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饮满了玫瑰花露般,透着让人着迷的甜蜜以及芬芳。如果不是我的发情期还没有到,我真想现在就和他交配!   然而躺在地上实在不适合聊天,我示意他起身再聊,他笑着将我拉了起来。   “我想去看看你所说的那个圣王的密室,能带我去吗?”我拍了拍自己的衣袍,漫不经心地问道。   西塞尔闻言一僵,脸色以可见的速度沉郁了下来:“为什么?你仍然记挂着他?”   这个“他”不言而喻,我俩都知道是指谁。   我并未生气,只是觉得有些好笑:“如果你让一个人莫名关了三百年,事后却突然被告知他是爱着你的,你难道不会感到好奇吗?”   西塞尔紧抿着唇不说话,但冷冽的面容却已经替他做出了回答,他整个人都仿佛在叫嚣着“我很不开心”、“圣王算什么”之类的!   我凑近他的耳朵,将气息尽数喷吐到里面:“我爱你,我的心永远都是你的,我发誓真的只是好奇。”   他一下子捂住耳朵看向我,我回以无辜地微笑,接着他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完全拿我没办法般。   “好吧,我的黑龙大人,我们这就去。”   哈哈成功了,我可能已经逐渐掌握要怎么与他相处才不会被他牵着鼻子走的秘诀——只要对他吐露爱语,他就可以变得毫无底限。   当我用巨龙之躯载着西塞尔来到那个已经十分破败萧条的郊外城堡时,内心着实感慨万千。   蒂埃里并非奢华之人,但这处行宫过去多年仍然能看出造好时那金碧辉煌的模样,可见他那时的用心。   我与西塞尔漫步在空荡荡的走廊上,脚下踩着灰扑扑的红毯,头顶的水晶灯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彩,又脏又破。   “我曾经被关在这下面。”我有感而发。   西塞尔在一面巨大的镜子前停下:“不。”他往镜框上一按,镜子便像门一般朝里打开了,露出了黑洞洞的内在,“准确说,你曾被关在这间密室下面。”   我愣了愣,过了会儿才缓缓走进去,发现里面如同外面看到的一样黑,于是施了一个光明魔法。   手心逐渐凝结出一个光球,接着一分二、再分四,自发漂浮到了房间的四个角,周围一下亮堂许多。   然后,我看到了无数的我。   如西塞尔所说,整间房布满了我的画像,有些甚至是我的龙身画像!   房间很乱,地上到处堆满了大大小小的雕像,人形的或者龙形的。我一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这些东西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认知范围,让我不由地头皮发麻。   “那是什么?”我注意到房间中央有张卧榻,而卧榻旁则有一个非常奇怪的东西延伸到地上——那看上去像是一个倒扣的大喇叭。   西塞尔走过去坐到榻上,然后将耳朵贴近细长的那一端,道:“我好像听见地底溶洞内的老鼠在叫,你要听听吗?”   “他一直用这玩样儿偷听我?!”   他拿起卧榻旁一本又厚又大的书,举到我面前:“一边偷听一边记日记,你想看看吗?里面有许多他对你想说但又不敢说的话。”   “不!”我心情复杂地推拒着,眼角一瞥,正好瞥到一尊与我等身大小的雕像,那竟然见鬼的是裸体的!   西塞尔顺着我的视线也看了过去,他嘴角轻轻扯动,露出了一个介于冷漠与嘲弄之间的笑容。   “那是用一种特殊的黑色矿石雕刻成的,这种矿石的特别之处就在于会一直维持最接近人体的温度,你可以摸摸看,它是热的。”   我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为什么‘我’的下体是……这样的?”   那根本不是我的身体,那根阴茎太过狰狞和巨大,别说是人形,就算是龙形的我也不可能有那样怪异、可怕的阴茎!   “这些是什么?珍珠吗?”我刚想伸手去摸,却被西塞尔一把扣住了手腕。   他淡淡道:“圣王用它来自淫。”   原谅我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什么?”他刚想开口,我马上打断了他,“行了行了,我明白了,别说那个词!”   我头痛地扶着额头,用惊涛骇浪也不足以形容我此刻的内心。   西塞尔将那本满是灰尘的日记丢到了一边:“其实你想知道的事日记里都有写。这座宫殿整整造了十年,光是搜集密室里的东西他就用了四年。毋庸置疑他是爱你的,但与此同时他又觉得这份爱无比的罪恶和肮脏。”他拍了拍手上的灰,“他无法不爱你,却又因为这份身不由己的感情而深深怨恨着你。他知道你不会爱他,所以只能将你先一步囚禁起来。他是个胆小的可怜虫,但我还是要感谢他建造了这间密室,写了那些日记,不然我永远也无法知道这片土地下……沉睡着一条黑龙。”   老实说我现在已经不关心蒂埃里当时对我复杂的情感以及他到底处于何种理由将我囚禁了,我现在满脑子满眼都是那根畸形的阴茎!   突然想到什么,我猛地看向西塞尔,危险地开口:“你有没有……”   他先是一愣,再像是领悟到了我的未尽之意,露出了一抹动人的微笑:“没有,我不曾用过。”   他的笑容是那样纯洁无垢,简直要让提出这个问题的我无地自容了。   我走过去抱住他的腰,将额头抵在他的肩上,有些无措:“你该早点告诉我这里是这样的。”   他轻抚我的长发:“是你一定要来的。怎么?觉得和你认识的圣王不一样,很失望?”   “三百年了,还说什么失望不失望的,我只是……”我花了点时间想该用哪个词,“有些被吓到。”   西塞尔的胸腔发出低低的震动,他轻笑道:“如果他当年告诉你他爱你,你会回应他吗?”   “不会。”我想也没想道,“有一点他是对的……我不会爱上他,无论几百年。”   26.伴侣仪式   我放回女巫的策略十分有成效,没几天前线就传来了好消息。雾迷岛退回海中,不仅如此,他们还愿意与白晶森林和圣龙之域签订永世和平协议。   我当然不会以为一纸协议就能阻挡人类的野心,所以我向西塞尔提议在协议上附一个诅咒,如果三国中有任何一个违背诺言发动战争,必将遭到无穷无尽的折磨。   他同意了。   又过了大概一个月,兰斯洛特骑士回来了。虽然已经知道他和西塞尔之间并没有什么,但我仍然不愿面对他,所有的有关他的封赏仪式我都缺席。   有一晚西塞尔实在忍不住了,问我:“你为什么一直不喜欢兰斯洛特?”   我还以为他不会问了呢。不过既然我要和他结成伴侣了,伴侣和伴侣间不该有秘密,我也不该对他有所隐瞒,于是我毫无保留地将我曾经对他的误会告诉了他。   他听完我的解释久久没有说话,这让我有些不安。   “西塞尔?”   他垂下眼帘,让我无从看到他眼中的情绪:“我们什么时候回龙谷?”   只有回龙谷才能让金龙为我们举行仪式,之前因为雾迷岛的事我和西塞尔一直没定确切的时间,现在忧患已除,也是时候该办正事了。   我想了想:“两天后,等你将政务全部交给兰斯洛特骑士,我们就启程回龙谷。”   西塞尔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两天后,在兰斯洛特骑士连绵不断的哀叹声中,我与西塞尔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圣龙之域。   “等我们完成仪式回圣龙之域,你可要好好让兰斯洛特骑士休息一下。”我没记错的话他都大半年没有回封地见妻儿了。   西塞尔坐在我的背上,闻言大声回道:“知道了!”   因为并不十分赶时间,我花了相对久一点才到达“边界之门”。当穿过魔法阵的时候,黄沙、乌云、干燥的空气顷刻间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目生机勃勃的绿色以及万里无云的蓝天。   我没有停留,直接飞向了法琉比的住处。   “如果金龙不同意怎么办?”西塞尔的声音忽然从上方传来。   我不愿在他面前露怯,狠狠道:“那我就揍他!”   话音刚落,我就与法琉比的洞穴口一双暗金色的眸子四目相对,一下子惊得差点从天上掉下来。   我缓缓下降,扇了扇双翼,瞬间变成人类的样子。   “首领。”我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法琉比冷哼一声,斜睨着我:“从你穿过边界之门我就闻到了你和……”他扫了眼西塞尔,“和这个人类的气息。”   西塞尔不卑不亢地对着他行了个礼,以示尊敬:“又见面了,金龙大人。”   法琉比没有理睬人类的打算,只问我:“你已经想好了吗?”   我自然知道他的意思,于是回道:“我已经做出了选择,身为成年巨龙,我会对我的选择负责。”   对方点点头,突然举步朝前走去:“跟上来,我会在翡翠瀑布为你们举行仪式。”   说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已经“嘭”地变化成了一头巨大的金龙。   我立刻载着西塞尔再次追了上去,一路上金龙不时朝着底下的森林发出集结的龙吼,没用多久雌龙们就都从巢穴里飞了出来,她们跟在金龙和我的身后,一起朝着那个翡翠瀑布飞去。   雌龙中,我理所应当地见到了闪闪。   “沙弗莱诺,我就知道是你!”闪闪满脸喜悦地朝我飞过来。   我满含歉意地道:“很抱歉上次我离去的那样匆忙,让你担心了吧。”   “没关系,我知道你是去接你的伴侣了。我还让法琉比不要干涉你,毕竟你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肯和你交配的人。”说到这里她沉吟了下,皱眉道,“不过能把你的地精仆人尽快领回去吗?它的眼泪快把我的洞穴淹没了!”   闻言不止是我,连西塞尔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知道了,我会尽快将它领回家的。”我向闪闪承诺。   大概飞了一刻钟,金龙突然开始下降了,然后几乎是下一瞬,雌龙们也纷纷跟在后面下降。   我是最后一个落到地上的,当我完全站稳后,便被震耳欲聋的水声给惊住了。抬眼望过去,出现在我和西塞尔面前的是一条巨大的瀑布,壮丽又华美,一条宽广的水流直泻而下,如同一条碧绿的丝绸。   看到它的刹那,我就明白它名字的由来了。果然是与翡翠一般的颜色。   “这里真美!”西塞尔说了我也想说的话。   “以后你们有的是时间欣赏它。”法琉比沉静地看着我,“龙族离开表世界,并不是因为我们舍弃了那片大陆,正相反,是它舍弃了我们。两百多年前的一个夜晚,所有魔法生物族群的首领都不约而同地获得了神启。虽然我们信奉的神灵不同,但巧合的是他们都在传达一个指令——离开表世界,那里终将被人类占据,不再适合魔法生物存活。之后我和精灵族的几个王以及狮鹫族的首领想办法通过魔法阵连接了不同的位面,从而让族群迁徙到这边。龙神这么做一定有龙神的原因,你虽然在表世界多呆了三百年也没事,但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怎样。”他看向西塞尔,语气骤然冷下来,“人类,如果你不希望沙弗莱诺发生什么意外,就必须留在这边的世界。你同意,我才会为你们举行仪式。”   我有些紧张地也跟着看向西塞尔,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这样的魅力能让他为了我脱离“人类”这个族群,甚至抛弃他的臣民。   但在感觉到我的目光后,对方只是对我笑了笑,没有什么犹豫便答应了法琉比的要求。   “如果这个世界有沙弗莱诺,那我将非常愿意留在这里,伟大的首领。”他竟然还非常会审时度势地将对法琉比的称呼也改了。   直到这里,金龙才堪堪露出一个浅薄的微笑来。   “很好。”他用龙翼一指瀑布,道,“完成仪式其实只需要一个步骤,那就是进到这个瀑布内触摸龙神的犄角,剩下的事龙神自然会指引你们完成。”   于是我在数十条巨龙的目送下,与西塞尔手拉着手进到了瀑布内。   水流将我们全部都打湿了,因为怕会对龙神不敬,我也不敢用魔法将衣服弄干。   瀑布内的石壁上镶嵌着许许多多会发光的宝石,所以环境并不幽暗,连西塞尔也能视物。   “那就是……龙神的角吗?”西塞尔怔怔看着前方问我。   不怪他这样失态,实在是那枚角太过巨大了,比我的整个龙身都要大。与这枚角比起来,我的龙角简直可以称得上“秀气”。   我拉着他一同走了过去,迟疑着想要伸手碰触,西塞尔却拦住了我。   “这么简单吗?”   我:“……”   与法琉比的阵仗相比,这的确有点过于简单了。   “既然法琉比说龙神会指引我们,那我们姑且先摸摸看吧?”我提议。   西塞尔迟疑了一会儿,将手松开:“也只能这样了。”   当我俩将手掌同时贴到那枚龙神之角上的时候,隐约似乎有圈波动从手的位置激荡开来,朝外扩散而去,只是没等我看清楚,眼前一黑,整个人便不受控制地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一条昏暗的长廊。   我握了握掌心,发现毫无知觉,这竟然是个梦!   但我很快又发现这可能并非一个普通的梦,或许……他属于西塞尔的记忆。   “不过是个舞姬的儿子,竟然还想让我们服侍他,真是太可笑了!”长廊的另一端传来一抹刺耳的女声。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不过一个私生子,要不是王后仁慈,他早就活不到今天了。”另外一个声音附和道。   接着,两个女仆出现在了长廊尽头,而西塞尔的身影也凑巧地从另一边拐角出现。   那两个女仆对视一眼,双目中流露出万分不怀好意的神情。   她们手里端着的应该是晚餐,两块粗面包,一根胡萝卜,以及一碗看不出原料的粘稠浓汤。   西塞尔看到她们的时候已经发觉不对,正要往回走,那两个女仆中的一个一下子从后面揪住了他。   “放开他!”我怒喝着想要阻止她们,但身体却从她们中穿了过去,所有的举动都只是徒劳。   我眼睁睁地看着她们将面包粗鲁地塞进不断挣扎着的西塞尔嘴中,接着是胡萝卜,最后是汤。   食物的残渣顺着西塞尔纤细的颈项不断掉落,伴随着他无助而痛苦的呜咽声。   我几乎不能看下去:“放开他!放开他!”   我知道这只是徒劳,但仍控制不住愤怒的情绪,如果当时我在场,一定会将这两个该死的人类踩成烂泥!   “对我们的服侍还满意吗?‘王子殿下’?哈哈哈哈!”   她们完成了暴行,嬉笑着相携离去,徒留西塞尔一人狼狈地跪在原地拼命咳嗽呕吐,让人不忍目睹。   而还没等我心痛完,就在我眨眼间,场景又发生了变换。   这次的记忆里赫然出现了另一个“我”,通过他,我很快便回忆起了这是哪一幕——我被西塞尔施下黑魔法禁制的那一天。   西塞尔失魂落魄地抱着昏迷不醒的我,明明通过各种手段留下了我,却又像是永远失去了我般难过。   “为什么连你也不要我了?”他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我只有你了,沙弗莱诺。你是我的心脏,我的主宰,我的整个世界,若连你也离我而去,我又该何去何从呢?”   他忽然紧紧将我搂进怀里,仿佛要与我合二为一般那样的紧,口中喃喃着他犯下的、却又绝不悔改的过错。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直称蒂埃里是胆小的可怜虫,而他却做了和他所不耻的祖先一样的事,这一刻,他的内心或许也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苦吧。   “我爱你,沙弗莱诺。”他用着极低的音量说着。   我走到他的身旁,明知道他听不到,还是对他说:“我也是,西塞尔。”   场景再次转换,这次的记忆十分靠前,就发生在我去铁枫谷之后。   破碎的窗户,凌乱的家具,身上沾染着鲜血的西塞尔。这是兰斯洛特口中,属于西塞尔的,凄惨的回忆。   27.结成伴侣   我从不知道我的离去会给西塞尔造成如此大的打击。   “陛下,您的手……”兰斯洛特尽量安抚着他,希望他配合治疗,但西塞尔完全不管他在说什么,他完全的崩溃了。   “把他追回来!把他追回来!!”他的表情万分狰狞,手腕更是鲜血淋漓,鲜红的血液顺着白皙的腕骨一滴滴滑落,有的掉到地毯上,有的沾染到兰斯洛特和他的衣服上,而西塞尔却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点般。   “我知道,我知道,您先包扎伤口,我会立刻派人去追圣龙的。”兰斯洛特完全焦头烂额,恐怕连他也不知道要怎样安慰一个失控的国王。   “不,你不明白!”西塞尔一把将他推开,满眼绝望,“他不会再回来了,他不要我了,他恨我!我做的一切在他看来都是那样的卑鄙无耻,他对我失望透顶!他离开了就不会回头,他彻底离弃我了!!”   “不会的,圣龙不会恨您的,他一定会回来的。”也许是兰斯洛特顾忌着王室的威严,房里并没有第三个人,而这位年轻的骑士说话还是尽量压低了声音。   不过西塞尔显然并不领情:“你懂什么?”他忽然失控揪住兰斯洛特的衣襟,眼眸中闪烁着疯狂,“他说那条银龙比我更需要他,我那样哀求他他都没有回头看我一眼,他怎么还会回来呢?他恨我,他永远都不会原谅我。只要犯下一个过错,就一辈子得不到原谅……”   他就那样大睁着眼,骤然落下两行泪来。   他似乎没有察觉,任它们冲开脸上的血污,滑落到纯白色的领间,留下一点又一点锈色的斑痕,宛若泣血一般。   我没有抛弃你。   我爱你。   我再也不会那样说了。   我爱你。   我的西塞尔。   直观这一幕,我才真正懂得兰斯洛特所说的“你不知道他有多凄惨”是怎么一回事。   由于之前我们并不对等的感情,或许只是我随便一句无心的言辞,或者无意的举动都会对西塞尔造成无法估量的伤害,让他痛苦不堪,而我直到如今才意识到那有多糟。   “别这样,我的西塞尔。”我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他身边。   我想触碰他,可是手指却再一次穿过了人体。   该死,我紧紧握住拳头,只能无助又心痛地任由眼前俊美的人类国王整个人慢慢失去往日神采,灰暗的仿佛一棵被粗鲁地拔去了所有叶片的植物。   “他爱乖孩子,他不爱我……我背叛了他……他恨我……”西塞尔慢慢滑到地上,双眸紧闭,眉头深深皱起,就像在抵御心中那过于剧烈的痛苦。   兰斯洛特托着他,不得不也跟着单膝跪地。他一脸愁苦,往日里的好口才竟一分也使不出来。   蠢货!我不禁暗骂一声。   不过还好蠢得不是太彻底,他趁着西塞尔不再挣扎,撕下自己的一块下摆为国王将受伤的手腕包扎了起来。   在此过程中西塞尔脸色白的吓人,唇色也是一片惨淡,情绪却逐渐平静下来。   他缓缓睁开眼:“你说……如果我死了,他是否就能原谅我,回来看我一眼?”   “陛下?!”兰斯洛特惊诧地瞪着他,手一下紧张地收紧,“请您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我眉心一动,不想承认那一刻也被吓得不轻。   西塞尔一改方才的激动,忽然整个人都冷静下来。   “不,这或许是我唯一的机会。”他像是寻得了一线希望,深黯的眼眸划过一缕微光。   我控制不住地去想,如果当时我选择继续带着亮亮回龙谷,而不是往回走,西塞尔会怎么样?他是不是真的会用他的死来报复我的狠心?   这样一想,虽然是在梦里,但我仍感到一阵阵心悸,头皮都是麻的。   还好,我最后回去了……   转眼间场景又一次变换,这次是我熟悉的王者深渊的景色,一望无际的土黄色,贫瘠的可怕。   远远地,奔跑的马蹄声传来,我望过去,通过装束发现那竟是西塞尔和他的骑士小队。从方向看,那应该是西塞尔告别我回圣龙之域的时候。   就在他们要通过我的身前时,其中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忽然从马上摔了下来,狼狈地在松软的黄土上翻滚数圈,沾染了一身的尘土。   “陛下!!”其余几个人立马勒住缰绳跳了下来。   掉下来的是西塞尔。   他有些艰难地起身,兜帽从头上滑落,露出他美丽而疲惫的面容。   “休息一会儿。”他让一个骑士将他扶了起来,由于做了缓冲,他看起来并没有受什么伤。   休息的时候,他只喝了一点水,然后就开始望着一个方向发呆。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那可能是龙谷的方向。   “沙弗莱诺……”他呢喃着我的名字,满是红丝的双眼缓缓闭上。   慢慢的,他整个人都开始颤抖起来。他的十指紧握成拳放在身前,力气大到指骨清晰可见,我毫不怀疑等他松开时掌心该是多么的血肉模糊。   他在压抑着自己的情感,或许是痛苦,或许是愤怒,毫无疑问地,都和我有关。   突然,他的唇角溢出一缕鲜红,我瞪大眼扑到他面前,发现他是将自己的内唇咬烂了。我悲伤地用指尖描摹他的双唇,心痛不已,恨不得就这样吻上去,让他不能再如此自虐。   而当我真的吻上去的时候,预想中什么也没法吻到的情况并没有发生,我吻到了结结实实的肉体。温暖的,柔软的,透着鲜花的芬芳。   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西塞尔也同样迷茫而震惊地看着我,而我们仍旧身处瀑布内,身旁还静静窝着一根巨大的犄角。   “你……”我们不约而同的开口。   他示意我先说。   “我梦到了你的记忆。”我据实以告,“不怎么美妙的记忆。”   西塞尔愣了愣:“真巧,我也是。”   我们对视一眼,这难道就是法琉比所谓的龙神的指引?   就在这时,西塞尔眼神一变,伸手过来扯住我的衣襟往两边一拉,我都来不及阻止,自己小半个胸膛就这样暴露在了空气中。   我挑挑眉:“你做什么?”   他用指尖一点我的左胸:“多了一个图案。”   我低头一看,那里真的多出了一个黑色的图案,有些像六芒星魔法阵。   心头一动,我也同样将西塞尔的衣服拉开了查看,果然在他胸前也同样有这个图案。   “可能这是结成伴侣的证明。”我猜测道,“你感觉怎么样?”   如果成功了,那西塞尔必定已经拥有了与我相同的力量,不可能毫无变化。   他闻言握了握拳头,看了我一眼,笑道:“感觉很好,说不定能打赢你。”   我当他是开玩笑,并没有放在心上。   等我们再次走出瀑布,法琉比他们仍旧等在外面。金龙锐利的眼眸扫视了我们一圈,我顿时觉得自己就像在他面前被扒光了衣服,无法对他有任何隐瞒,这使我不自在的轻咳了声。   “法琉比,虽然西塞尔答应留在这个世界,但他的国家需要国王,能否让我们回去处理一下继任者的事?你知道的,一个贤明的君王对人类意味着很多东西,我们需要时间选出最好最合适的那个。”   金龙沉思了一会儿,没有再做刁难:“可以,但不能太久,最好不要超过十年。”   十年虽然不算太久,但也足够了。   “谢谢你,首领。”我低头向他致谢。   “谢谢。”西塞尔也跟着行了个礼。   “好了,仪式已经完成,你们可以回去了。”说着金龙一刻也没停留,率先展开龙翼第一个冲上了蓝天。   雌龙们跟在他身后逐一离去,这时闪闪飞到了我面前。   “兄弟,好好对待你的伴侣。”她低下头用龙吻蹭了蹭我的脸。   我无奈地笑道:“知道了。”   “还有你,你也要好好对待沙弗莱诺。”闪闪严肃地对西塞尔说。   “我会的。”西塞尔笑了笑。   闪闪他们住在龙谷,与我并不是一个方向,所以当她离开后,我与西塞尔往另一个方向而去。   回到洞穴,我再一次变回了人类的形态。如今与西塞尔成为伴侣,恐怕以后大多数时间我都要维持人类的样子了。不过我并不觉得有什么,毕竟我从以前起就是一头怪异的喜欢人类文明的黑龙。   这次回来我发现我的洞穴里多了一样东西,一张用透明的水晶雕刻成的床,人类尺寸的床。我怀疑是闪闪为了西塞尔而准备的,就算平素里大大咧咧,再怎么说她也是头银龙,银龙一向心思缜密。   “再见到她的时候,我要好好谢谢她。”西塞尔在床边坐下,触摸着身下晶莹的矿石。   我走过去,坐到他身边:“你喜欢宝石吗?我可以为你找来很多五颜六色的宝石装点我们的巢穴。”   雄性巨龙致力于满足伴侣的一切需求,哪怕他要天上的星星,我也会飞去为他取来。   他对我微笑:“你喜欢什么我就喜欢什么。”   他笑得非常好看,好看到我的心砰砰乱跳,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我喜欢你。”我凑近他,吻住他的唇。   我们自然而然地滚到了床上,并且慢慢脱掉了彼此的衣服。   然而当西塞尔用手触摸我的下体时,却浑身一僵。   “……你为什么?”他看起来有些难过,我完全能理解,因为他的下体已经坚硬地抵在了我的下腹,而我的却毫无反应。   我有些懊恼地皱了皱眉,向他解释:“不要乱想,我十分想和你交配,但我的发情期没到。”   龙有着固定的发情期,如果没有到发情期,我们并不存在性需求,通过任何的外在刺激都不行,除非用缠尾草。   虽然现在我和西塞尔已经是伴侣关系,但也不能每次都用缠尾草,那东西就像春药,药性猛烈,用多了并不好。   所以我也十分地苦恼。   “发情期?”西塞尔仍然不死心地揉捏我的阴茎。   我轻声呻吟着,虽然很舒服,但那里就是不硬。   这明明是我们的新婚之夜,而我却必须受制于发情期的影像无法勃起,这真是太让人尴尬和愧疚了。   “我很抱歉。”我吻了吻他的唇角。   西塞尔的眼眸深邃地仿若一片幽蓝的海面,他缓缓勾起一抹甜美的浅笑,提议道:“我或许能让你通过别的方式得到快乐。”   接着,我就感到他的手沿着我的腰际绕到了背后,轻轻触碰了一下我臀部中间的那个洞口。   我本能地挣扎起来:“你想让我做雌性?不行!”我想也不想地拒绝。   这事关巨龙的尊严,我当然不能轻易妥协。   可西塞尔不由分说地制住了我,一个翻身将我压在了身下。他的力气非常的大,我甚至无法挣脱。   “可我想和你交配,疯了一样的想。”他俯身在我耳边轻喃,“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将圣王密室里的那尊雕像搬来,你或许愿意在一旁看着我与它淫乐。”   我怒目对他:“你敢!”   他的笑容越发扩大,似乎笃定我最终一定会妥协。   “你不爱我了吗?你难道愿意看着我这样欲望难舒,这样辗转难眠吗?”说着他用坚硬的下体蹭了蹭我。   我沉默地盯着他看了许久,内心无比矛盾挣扎。   最终,我仍是败在了他深情无比地注视下。   “好吧,但这事儿得由我来掌控!”说着我带着他向里一滚,与他调换了上下。   他好整以暇地看着我,仿佛无声地在说“我倒要看看你打算怎么做”。   我挑了挑眉,分开膝盖跪在他身体两侧:“亲爱的,我可比你大一千多岁呢,人类的那套东西我几百年前就知道了。”   我将手指插进体内开拓,这其实并不容易,我只是在西塞尔面前强撑而已。   一边开拓,我一边俯下身亲吻他的身体,彼此交换唾液。他眼中的欲望越深,连眼角都带上了情欲的红晕。   在我开拓到第三根手指的时候,他的阴茎就像一根烙铁般抵在我的小腹处摩擦,顶端不时渗出忍耐不住的浊液。   “沙弗莱诺,”他沙哑着嗓音催促我,“你再不好我就要憋死了。”   我撤出手指,改握住他的阴茎抬起身对准身后的入口。   “乖乖的别动。”我命令他。   他将手放在我的大腿上,不时来回抚摸,闻言无可奈何地笑了笑:“遵命,我的黑龙大人。”   我缓缓沉下腰,将他的阴茎吞进身体深处。   那感觉非常奇妙,又涨又痛,还有点诡异的愉悦感。   当我将那根粗长的肉棍整个坐到底时,我和西塞尔同时发出了一声难耐地喟叹。   我粗喘着,闭上双眼:“等我到了发情期,也要让你尝尝这个滋味。”   回答我的是他低低地笑声,身体的震动让那根阴茎在我体内也跟着轻颤起来,掀起一阵酥麻的快感。   我吐出一口气,开始上下起伏地去吞咽它,摩擦它。   而当它坚硬的柱头毫无预兆的顶到我体内的某块地方时,那太过强烈的感受几乎让我瞬间软了腰,抑制不住地叫出声来。   快感太过刺激让我潜意识地避开了那块地方,继续温吞地沿着固定的节奏起伏着。   忽然,西塞尔将手掌放在了我的腰间,我睁开眼看向他,发现他额角都是细汗,呼吸急促。   “你实在是……太慢了。”   接着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扣着我的腰就开始从下往上大力地顶弄起来。   “啊……你!”我被他突如其来的发力弄得惊叫一声,不得不弯了腰,单手撑在他滑腻结实地胸膛上。   还没等我进一步出口抱怨,疾风骤雨一般的快感就侵袭了我,我只能咬紧牙关,以防自己发出丢脸的呻吟。   他似乎已经知道哪里是我的敏感点,不住摩擦戳刺着那里,让我浑身发颤。   “不要……”   下身毫无反应,依旧是软绵绵的,但龟缩的顶端却渗出了透明的粘液。   这简直就像是……把身体里的什么东西挤了出来。   尖锐的快感仍在持续,我用另一只手向后摸去,希望让速度慢下来:“停……停一下……”   西塞尔不为所动,一把将那只手扯回来,放在嘴边轻啃。   “停不下来。”他如此说道。   我如同在大海里风雨飘摇的小船,什么都无法想,什么也说不出,身体渐渐屈服于追逐快感的本能,脚趾都在不住蜷缩。最后,随着一击重重地顶入,那块敏感的区域被一股温凉的液体激打,让我再也控制不住地发出一声低吼,从内壁开始整个痉挛了起来。   眼前像是爆开了无数的烟火,规律的持续性地高潮持续了很久,那是我从未体会过的快乐,哪怕我根本没有射精。   我满足地趴在西塞尔的胸口,亲吻他性感的锁骨。   “你还好吗?”他吻了吻我的发顶。   我能感觉到他的阴茎在逐渐褪去硬度滑出我的体内,我不自觉地收缩了下,竟然觉得有些空虚。   “感觉还不错。”我喘息着道。   可能是这句话给了西塞尔错误的讯息,在他重新硬起来之后,他就有缠住了我。   他将我压在床上不停地交配,而当我抵抗的时候,我发现自己竟然打不过他!这真是见鬼了,难道龙神在赐福的时候也有偏向性吗?   我跪趴在水晶床上,眼前是蜿蜒的黑发,身后是如同野兽般挺动胯部的西塞尔。   可能是太过激情的缘故,我的指甲伸了出来,连龙角和龙尾也冒了出来。   我用龙尾紧紧缠着他的腰:“我哈啊……累了……唔别做了……”真不敢相信我竟然会被一个人类做到求饶。   西塞尔拨开我的长发,在我耳后印下一个吻。他刮擦着龙尾的根部,让我抖得越加厉害。   我从不知道我会发出那样柔软虚弱的音调。   “马上好。”他勒着我的腰,一次比一次更重更快地插入我的后穴。   然后,我就迎来了不知道第几次的高潮。   虽然无法射精,但那绝对比射精还要来的激烈,我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痉挛,快感退去后累的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我爱你,我的黑龙。”在我陷入沉睡之际,听到耳畔有人这样说道。   我也爱你,我的人类。我在内心默默回应道。   龙神让我们互相看到对方的记忆或许便是要我们更加珍惜对方吧。这世界有那么多的错过与无奈,我甚至和西塞尔不是一个种族,能和他相遇简直是最奇妙的缘分。   往后的无尽岁月都能有他的陪伴,这大概是我从人类世界收获的最宝贵的礼物。   【正文完】 ******* 完结啦~感谢一路陪伴支持,爱你们~(づ ̄ 3 ̄)づ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robin102】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